左宗棠先是一愕,旋即撇撇嘴:“没了援军,宜昌城不过万余守军,外围据点又全被我们拔除。”
“兵力和武器差距如此之大,攻打这座被团团围住的孤城,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
萧云骧斜睨他一眼:“我要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拿下此城,你敢接吗?”
左宗棠冷哼一声:“你别激我,我接便是。”说罢,转身回了大帐。
李竹青看着左宗棠的背影,又瞧瞧萧云骧,若有所思。陈玉成却撇撇嘴,明显不服气。
想想也是,之前左宗棠所在的张亮基部,正是被他率部击溃,左宗棠还是他部下抓获的。
此前他主动请缨指挥攻城战,萧云骧未许,却交给了左宗棠。
这时,李竹青说道:“大王,上午我们扎营时,寺里的方丈来求见你,不过当时你正和二师进行战场复盘。”
萧云骧一愣:“找我何事?”
李竹青嘿嘿一笑:“见我大军云集,且太平军对佛道的作为威名远播,他不过求个心安罢了。”
萧云骧想了想,手一挥:“走,看看这老和尚葫芦里卖什么药。”
李竹青在前带路,萧云骧拉了拉陈玉成的胳膊:“把军情交给你的参谋长,随我去看看。”
陈玉成原本脸色稍显郁闷,见萧云骧伸手来拉,立刻多云转晴,眉开眼笑。
他唤来亲兵,低头吩咐几句,亲兵便去传达命令了。
因身处战区,曾水源和彭玉麟的要求李竹青负责萧云骧的安全,并将萧云骧的护卫扩充为一个排,由姚福堂和卢岭生任正副排长,随身护卫。
萧云骧并非喜欢无端装逼之人,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于是,李竹青叫上萧云骧的护卫队,朝东山寺走去。
因逢战乱,东山寺香客断绝,闭门锁寺。
负责接待的知客僧听闻萧云骧来访,匆忙跑回寺内汇报。
不一会儿,东山寺大门敞开,明觉方丈带着监寺等僧众出来迎接萧云骧等人。
这方丈须发皆白,眉长垂至颧骨,身披朱红金线袈裟,面容清癯。
见萧云骧等人进来,明觉方丈当即双手合十,躬身致礼:“阿弥陀佛,贵客远来,有失迎迓,贫僧明觉稽首。”
萧云骧拱手回礼:“小子萧云骧,见过明觉禅师。”
双方随员见礼后,明觉方丈只带一个随身小沙弥,引领萧云骧等人穿过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阁,来到寺庙后院方丈居住的小院子,进入会客厅。
会客厅里有一张宽大的紫檀木禅榻,上铺着数个青灰色麻布蒲团,边缘雕有莲纹。
榻后立着一扇八幅素绢屏风,绘着欧阳修《东山寺题壁》诗的摹本。
榻侧设有榆木矮几,上面堆叠着《法华经》《华严疏钞》等典籍,旁边放置着青铜香炉,焚着沉水香。
会客厅两旁还有几个房间,李竹青给姚福堂使了个眼色。
姚福堂便与卢岭生进入房内探查一番,出来后给李竹青点头示意,与众亲卫守在门外。
对于这颇为失礼的举动,老僧依旧双手合十,低眉顺目,仿若未见,果有高僧风范。
几人上了榻,小沙弥奉上茶水。
李竹青抢先端起萧云骧面前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又放回萧云骧面前。动作自然,似乎这茶本来就是给他的。
明觉和尚见此,表情愈发谨慎。
萧云骧率先开口:“禅师要见小子,有何吩咐?”
明觉禅师回道:“岂敢言‘吩咐’?大王威德护佑一方,今日驾临实乃东山佛缘所感,老衲斗胆请施主共论因果。”
萧云骧微微皱眉,他事务繁多,没时间和这老和尚打机锋,便直接道:“因果就不论了,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请禅师有话直说。”
明觉方丈暗自叹息,不再拐弯抹角:“感谢大王严令部众,对小寺僧众和佛祖金身秋毫无犯。”
萧云骧摆摆手:“这是我军军规,并非只对贵寺如此,禅师不必言谢。”
明觉方丈又道:“此前听闻西军乃仁义之师,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见萧云骧面露不耐,他沉默片刻,从矮几上拿出一张纸:“大王率大军而来,小寺别无他物,只有些身外之物,奉送给大王,以助军资。”
萧云骧接过一看,见是一张礼单,上面用端庄圆润的字体写着:
糙米3万斤,腌菜2000坛,香油500斤、盐2000斤;铜钱5万贯、金佛3尊、银烛台50对;防风、艾草等战伤药材50担;
另有佛家专治跌打损伤、战伤的医书医方五册。
萧云骧看完礼单,递给身边的李竹青,心中暗笑。
看来太平天国的威名把这老和尚吓得不轻,连金佛都舍得捐出。就不怕西军把金佛融了,佛祖降罪于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