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颜俊辗转反侧睡不着,天一亮就急忙起床梳洗,随后赶到尤辰家里。尤辰刚打开店门,看到颜俊,便问:“大官人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颜俊说:“有点正事想麻烦你,怕你出去了,所以特意早点来。”尤辰说:“不知大官人有什么事?进来说吧。”颜俊进了屋,作了个揖,宾主坐下后,尤辰又说:“大官人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就怕我帮不上忙。”颜俊说:“这次来,是想请少梅兄做媒。”尤辰笑道:“大官人让我赚这媒钱,我很感激,不知说的是哪门亲事?”颜俊说:“就是你昨天说的洞庭西山高家那桩亲事,我觉得和我家很般配,麻烦老兄成全。”
尤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大官人别怪我直说,如果是别家,我立马就去说;但高家这桩,大官人还是另找他人吧。”颜俊不解:“老兄为什么推脱?这亲事还是你提起的,怎么又叫我找别人?”尤辰解释道:“不是我推脱,实在是高老这人古怪,不好打交道,所以我才犹豫。”颜俊不以为然:“别的事或许麻烦些,可做媒是牵线搭桥的好事,除非他女儿不嫁人,不然少不了要靠媒人。再古怪,也不能怠慢媒人吧!你怕什么?莫不是故意为难我,不肯帮我促成这桩美事?这也简单,我找别人去说,要是说成了,你可别想吃我的喜酒!”说完,颜俊气冲冲地起身准备离开。
尤辰平日里靠着借颜俊家的本钱做生意,没少奉承他。见颜俊满脸不高兴,立刻换了副口气,说道:“肯去就去,不肯去拉倒,有什么好商量的!”嘴上这么说,人却又转身坐了下来。尤辰接着解释道:“不是我故意为难,那老头真的很古怪。别家相亲看的是姑娘,他偏偏要看女婿。非得当面见了满意,才肯把女儿许配人家。这事儿难处太多,我怕白费力气,所以才不敢揽下这桩差事。”
颜俊不以为然:“照你这么说,也没什么难的。他要当面看我,那就让他看个够。我又没缺胳膊少腿,还怕他不成?”尤辰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官人,恕我直言。就算大官人相貌不差,可比你强上几倍的人,那老头都看不上。大官人要是不和他见面,这事儿说不定还有点希望;要是当面见了,那可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颜俊不死心:“常说‘无谎不成媒’,你就帮我撒个谎,说我是个十足的美男子。说不定我和他家女儿有缘分,一说就成,根本用不着当面相看。”尤辰反问:“要是人家坚持要看呢?”颜俊咬咬牙:“到时候再说,总之麻烦老兄尽快去一趟。”尤辰无奈点头:“既然大官人吩咐了,我就跑一趟吧。”
颜俊临走时,又再三叮嘱:“千万、千万!要是说成了,立马把你那张二十五两的借契还你,媒人的谢礼另算。”尤辰连连答应:“好说,好说!”颜俊这才离开。没过多久,他就派人送来五钱银子,说是给尤辰明天雇船的费用。
这一夜,颜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犯起了嘀咕:“万一他不尽心,随便敷衍我几句,那不是白跑一趟?不如派个机灵的家人跟着,听听他都怎么说。这主意好!”第二天一早,他就叫来家童小乙,让他跟着尤辰去西山说亲。
小乙走后,颜俊心里七上八下,匆忙梳洗一番,跑到附近的关圣庙求签,想问问这桩婚事能不能成。他在神像前焚香拜了又拜,摇了几下签筒,一支签“啪”地掉了出来。颜俊捡起来一看,是第七十三签,签上写着四句签诀:“忆昔兰房分半钗,而今忽把信音乖。痴心指望成连理,到底谁事不谐。”
颜俊虽然学问不怎么样,但这几句签诀浅显易懂,一看就明白意思。他顿时火冒三丈,连连叫嚷:“不准,不准!”一甩袖子,气冲冲地出了庙门。回到家后,他越想越不服气:“这事儿怎么会不成?难道真嫌我长得丑?男子汉又不是女人,只要能出门见人就行了,难不成非要找个陈平、潘安那样的美男子?”
想着想着,颜俊拿起镜子照了照自己,左看右看,连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了。他“啪”地把镜子摔在桌上,长叹一口气,呆呆地坐着,闷闷不乐了一整天。
再说尤辰和小乙,驾着一艘三橹快船,趁着风平浪静,一路“咿呀咿呀”地摇到了西山高家门口。这时刚好是下午一点到三点之间。小乙递上名帖,高赞出门迎接,询问来意。尤辰说明是来给高家小姐做媒的。高赞问是哪家的公子,尤辰说:“是我们县里一位亲戚家的公子,家境殷实,和您家门当户对。公子今年刚满十八岁,饱读诗书。”
高赞摇摇头:“人品怎么样?我可说在前头,必须得当面看看,才能答应这门亲事。”尤辰瞟了一眼躲在椅子后面的小乙,硬着头皮撒了个大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