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洋说:“我听你父亲常说,‘君子成人之美’。甥女你既然想要成全她的功名,这么好的事情,你们做了,自然会有好处,还用得着和我商量吗。那个黑齿国的女子,当年多九公和她谈论学问,可吃了大亏,将来你和寄女到了那里,我可真替你们担心啊。”若花说:“她又没长出三头六臂,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有什么好怕的?”林之洋说:“她那伶牙俐齿,要是谈起学问来,比三头六臂还厉害呢,多九公到现在说起她来还头疼。你说她是普通人,只怕她有一张铁嘴!要是遇到顺风,过不了多久就能到,依我的主意,你们赶紧多记几个典故,免得临时被她难住。别像多九公那样,紧张得直冒汗,那就被她看轻了。当年他们谈论反切的时候,曾有‘问道于盲’的话。我自从在歧舌国学会了音韵,一心想找人聊聊,偏偏遇不到知音。到时候去了那里,她要是谈起这方面的学问,你们一定要举荐举荐我。这两天大家吃了清肠稻,都不觉得饿,干脆等到了黑齿国再去买米,耽搁半天时间,趁着空闲,你们也可以慢慢和她谈论学问。”
大家一路上说说闲话,不知不觉,这天清晨就到了黑齿国,把船停靠在岸边。林之洋拜托多九公带着水手去买米。闺臣想让红红一起去,红红说:“亭亭的住处林叔叔都知道,不用我去。我要是一起去约她,她就算勉强同来,心里也难免会轻视我们。贤妹到了那里,就以送还扇子为名,和她聊聊。她要是愿意一起来就最好,要是找借口推脱,我再去把这番好意告诉她,这样才不会被她看轻。”闺臣点头同意,带着扇子,和若花一起,请林之洋领着进了城。来到大街上,闺臣和若花从左边的街道走去,林之洋从右边走。没多久,他们走进一条小巷,来到亭亭家门口,只见门上写着“女学塾”三个大字。闺臣敲了两下门,一个穿紫衣的女子把门打开了,林之洋一看,认出她就是前年和他们谈论学问的黑齿国女子。闺臣从袖子里拿出扇子说:“姐姐你好。前年我们那里有位多老翁,在你家带走了一把扇子,现在托我们带来归还。不知道这是不是你家的东西?”亭亭接过扇子,看了看说:“这把扇子正是我父亲的。二位姐姐要是不嫌弃我家简陋偏僻,何不进来喝杯茶呢?”闺臣和若花一起说:“正想登门拜访呢。”于是一同进了屋。林之洋就在旁边的小房间里坐下。
亭亭把二人让进书馆,互相行礼后坐下。有两个扎着垂髫发型的女童,也上来行礼。彼此问了姓名。闺臣说:“我早就仰慕姐姐的才华,去年路过贵国的时候,就想登门请教;但惭愧我知识浅薄,生怕在行家面前出丑,所以不敢贸然拜访。今天有幸相遇,果然是名不虚传。”亭亭说:“我不过是浪得虚名,不值得一提。前年多老翁来的时候,有一位唐大贤和他一起来,是姐姐的家人吗?”闺臣说:“那是我父亲。”亭亭听了,连忙站起来,又向闺臣拜了一拜说:“原来唐大贤就是令尊。姐姐向来有家学传承,自然也是名重一时。前年虽然承蒙令尊的各种指教,但遗憾的是他匆匆离去,我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请教的地方,至今还耿耿于怀。可惜在当今这个时代,除了令尊大贤,再没有其他人能和我畅谈学问了。”
闺臣说:“姐姐有什么指教,不妨说说大概?”亭亭说:“我对于《春秋》这本书,听说前人的议论,都说孔子在记载日月、名称、爵号之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