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任务?”
徐天亮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变了调的字,声音又尖又细,带着破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猛地抬手,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糊满唾沫星子的眼镜,防风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古之月,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之前的“体贴”和“安慰”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连长!啥任务?!
快说!快说啊!”
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一把抓住了古之月的胳膊,力气大得指节都发白了。
“任务?!”
孙二狗如梦初醒,那声“任务”吼得如同平地炸雷,震得旁边树上的枯叶都簌簌往下掉。
他哪还顾得上掉在地上的宝贝刀,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在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兴奋得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有任务了?!
真有任务了?!
我的亲娘咧!
连座!您是我亲连座!
快说!啥任务?!
打哪儿?!
是不是要过江了?!”
郑三炮的反应最是直接,他猛地原地蹦起三尺高,落地时震得脚下的泥土都颤了一下,河南腔调因为极度的狂喜而变了形,带着尖锐的破音:
“我滴个老天爷!
任务!真有任务了?!
中!太中了!
连长!您快说!
是打加迈还是干密支那?!
刀呢?!老子的刀呢?!”
他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原地打转,四处寻找自己刚才掉地上的刺刀,激动得语无伦次。
这边的动静太大,早已惊动了整个训练场。震天的喊杀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无论是泥塘里扭打成一团的新兵老兵,还是在断墙边练习攀爬的,或是端着木枪练习突刺的,全都停下了动作。
几十双眼睛,带着惊愕、迷茫、随即是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渴望,齐刷刷地聚焦在场边那四个身影上。
空气仿佛被点燃了,弥漫着汗味、泥腥味和一种名为“求战”的、滚烫到令人窒息的气息。
新兵李石头刚被一个老兵锁喉按在泥里,此刻也忘了挣扎,泥水糊满了脸,只有那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连长古之月,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任务?”
一个带着浓重山东口音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是刘拐子,他拄着根拐杖(腿伤并未全好,但死活赖在连里),激动地往前挤,
“啥任务连长?
是不是要干大的了?
俺的枪!
快给俺枪!”
“龟儿子的,莫挤莫挤!”
炊事班长老周也拎着个锅铲从伙房那边探出头来,四川话又急又快,
“有任务了嗦?
要得!要得!
老子马上开火整硬菜!”
整个侦察连,像一堆浇了汽油的干柴,被“任务”这两个字瞬间点燃!
狂热的浪潮以古之月为中心,轰然炸开,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老兵们眼中爆发出饿狼般的绿光,新兵们则被这股滔天的战意冲击得热血沸腾,呼吸急促。
古之月看着眼前这三张瞬间从沮丧安慰切换成极度狂喜、几乎要扑上来把他生吞活剥的脸,再看看训练场上那一双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刚才那股子被误解的气恼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被强烈求战欲点燃的豪情。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汗味、泥土味和炽热渴望的空气,灼烧着他的肺腑。
他猛地抬手,用力往下一压!
这个动作带着连长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场面上几乎失控的喧嚣。
所有的目光更加灼热地聚焦在他身上,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漏掉一个字。
古之月挺直了腰杆,那张苏北人的脸庞在早春的阳光下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刀,扫视全场。
他的苏北口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焦土上,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
孙副军座命令!”
他刻意停顿了一秒,让这沉甸甸的“命令”二字砸进所有人的心里。
“侦察连——配合113团!”
他手臂猛地指向西北方向,那连绵起伏、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兽脊背般险峻的黛青色山影,
“从左翼——翻越库芒山脉!”
“库芒山”三个字一出,人群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声。
即使是新兵,这两个月也早听老兵们用敬畏甚至恐惧的语气描述过那座山脉——毒虫瘴气,悬崖绝壁,猴子摔死,飞鸟不过!
那是真正的死亡绝域!
古之月无视了那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