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炮一屁股坐在一块冰凉的大石头上,胸膛剧烈起伏,河南腔调因为激动而格外洪亮,震得旁边树叶都簌簌作响。
他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唾沫星子乱飞,
“瞅见没?
连座!咱这买卖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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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俩,是开胃菜!
中间那九个,是正餐!
后面那八个,是压桌的点心!
哈哈!
小鬼子那点道行,不够看!
咱们排,硬是要得!”
他狠狠拍了下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赵大虎靠着一棵粗壮的松树树干,把沉重的汤姆逊枪口朝下拄在地上,咧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叶熏得发黄的牙,东北口音响亮:
“那是!
俺们哥俩那雷,拉得咋样?
连座!您给评评!
那叫一个脆!
那俩瘪犊子,直接上天当‘天照大神’的童子去了!
痛快!”
“哥,你净吹!”
赵二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从腰间解下瘪了大半的水壶,拧开盖子灌了一大口凉水,水顺着他下巴流下来,他也不擦,嘿嘿笑着,
“主要还是连座那鸟叫学得像!
还有郑排那冲锋枪,突突得跟过年放鞭炮似的!过瘾!”
“那是!咱老郑这枪……”
郑三炮得意地刚要自夸几句。
“嘘——!”
古之月猛地直起身,右手食指闪电般竖在嘴唇前,脸上那点刚刚浮现的放松瞬间冻结,继而转为一种令人心悸的凝重!
他侧着头,耳朵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丝震颤,深邃的眼窝里射出两道锐利如刀锋的寒光,死死刺向河流的上游方向!
所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笑容僵在脸上,刚刚还喧嚣的兴奋瞬间被冻结、粉碎。
郑三炮张着嘴,后半截自夸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赵大虎拄枪的手猛地攥紧。
赵二虎含在嘴里的那口水都忘了咽下去。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下来,只有山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和林间不知名小虫的低鸣。
然后,声音来了!
不是零星的枪响,也不是刚才他们制造的爆炸。
那是如同滚雷般连绵不绝、沉闷而又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声浪!
轰!轰隆隆——!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盖过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重锤,一下下狠狠砸在四人的心口,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紧随其后的是爆豆般密集到分不清点数的枪声!
哒哒哒哒!
突突突!
砰砰砰!
汤姆逊冲锋枪清脆急促的点射,九九式步枪特有的沉闷穿透音,甚至还有王八盒子(南部十四式手枪)那种尖锐怪异的爆响……
无数种枪械的嘶吼绞缠在一起,汇成一片狂暴的、撕裂夜幕的死亡交响乐!
这声音的源头,正是他们上游预设的、本应由刘拐子和老马负责的另一处伏击点!
这绝不是伏击成功的动静!
这更像是……被围困、被压制、在绝望中拼死抵抗的绝响!
古之月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暴怒和被愚弄的极端阴郁!
苏北话从他紧咬的牙缝里迸出来,带着冰冷的铁腥气:
“上当了!
狗日的……拿取水的当鱼饵!
钓我们两条线!”
“啥?!”
郑三炮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几乎要凸出眼眶,河南腔调拔高了八度,
“刘拐子!
老马!”
他猛地从石头上弹了起来,像头被激怒的棕熊,一把抄起靠在石头边的汤姆逊冲锋枪,沉重的枪身撞得石头“哐当”一声。
“操他姥姥的!
小鬼子玩阴的!”
赵大虎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狰狞的杀意,他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大概是刚才奔跑时咬破了嘴唇),抓起枪,
“连座!
还等啥?
干他娘的!”
“走!”古之月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他像一支离弦的劲弩,第一个朝着那枪炮轰鸣、如同炼狱入口般的方向猛冲过去!
身影在林间拉出一道灰色的残影。
郑三炮、赵大虎、赵二虎紧随其后,沉重的脚步声再次敲打地面,带着比追击时更甚百倍的焦急与狂暴!
刚刚胜利的轻松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对战友安危的揪心和被敌人算计的狂怒。
浓烈的硝烟味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古之月四人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