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兵引路探出的每一步,都可能踏响地雷;
坦克轰鸣着碾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成为步兵无法逾越的死亡地带;
步兵用身体去遮挡坦克“死穴”的每一次扑救,都可能是最后的拥抱…
就在这时,汉森中尉结束了和技师的交谈。
他转过身来,那双在暮色中显得更加幽深冰冷的蓝灰色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场地边缘、如同泥塑般的古之月。
美国教官迈着那种特有的、刻板而精准的步伐,穿过弥漫着硝烟和酸辣粉气息的浑浊空气,径直走到古之月面前。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没有丝毫偏差,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古之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他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混合着高级烟草、枪油和冰冷金属的气息,这股味道与周围浓重的战场味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汉森停下脚步,站得笔直,夕阳的余晖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最后一道冷硬的金边。
他的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他没有寒暄,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他的声音像一块冻硬的铁,直接砸进古之月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让人不寒而栗。
“古连长。”
汉森的中文依旧生硬,毫无语调,
“今天的混乱,是学费。
昂贵的学费。”
古之月抬起眼皮,迎上那双冰湖般的眼睛,没说话,只是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明天。”
汉森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命运宣判般的重量,
“实弹。
步坦协同进攻演练。
目标,‘断脊岭’主峰预设阵地。”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古之月身后那些或坐或卧、疲惫不堪的侦察兵身影,最后又落回古之月脸上,加重了语气:
“让你的兵,把眼睛,擦得像鹰。
把耳朵,竖得像狼。把命,”
他冰冷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如同在判决书上盖下印章,
“拴在坦克的履带上。”
说完,汉森中尉没有再给古之月任何反应的时间,利落地一个转身,锃亮的靴子踏着泥泞,朝着停在场边的吉普车走去,背影很快融入沉沉的暮色与硝烟之中。
“实弹…”
古之月站在原地,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汉森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他心头最沉重的那块淤血里——
“把命拴在坦克的履带上”。
暮色四合,训练场上弥漫的硝烟味、柴油味、汗臭味、还有远处老周锅里那点微弱的酸辣气息,
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名为“明日”的铁锈腥气,沉沉地压了下来,堵死了他最后一丝喘息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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