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美式胶鞋不时地陷进泥沼里。
当他用力拔出脚时,
却意外地带出了半截白骨,
这让他心中一惊。
雨林里蒸腾的雾气弥漫着腐臭的味道,
仿佛是从地狱中散发出来的一般。
这股腐臭让古之月想起了,
去年前在野人山迷路的那个夜晚,
同样的瘴气,同样黏腻得化不开的黑暗,
让他感到一阵恐惧。
突然,郑三炮的砍刀发出一声脆响,
原来是他劈开了一根绞杀榕的藤蔓。
然而,这一劈却惊飞了满树的血雉,
同时也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整!"
郑三炮大喊一声,
准备继续前进。
但就在这时,赵二虎突然僵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被藤蔓缠绕的物体上——
那竟然是一具远征军的骸骨!
古之月连忙拨开垂落的气根,
走近一看,只见七具白骨呈环形倒伏着,
中正式步枪的枪托抵肩处的凹痕上爬满了白蚁。
"连长!"
郑三炮的喊声从前方传来。
古之月快步向前走去,
拨开茂密的植被,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十几具白骨散落在榕树的根系之间,
破烂的军装碎片上还依稀可见青天白日的徽章。
这些白骨的指骨深深地抠进了泥土里,
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拼命挣扎。
有的头骨上还嵌着弹片,
锈迹斑斑的刺刀斜插在一旁,
刀刃上凝结的血块早已发黑,
仿佛在诉说着当年那场惨烈的战斗。
古之月缓缓蹲下身子,
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抹去钢盔上的青苔。
随着青苔被抹去,
那被岁月侵蚀得锈迹斑斑的“新二十二师”番号,
若隐若现地展现在眼前。
徐天亮站在一旁,
他那只独眼冷漠地扫过地上的尸骸。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尸骸的右臂上,
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乖乖……这绑腿竟然打成了死结……”
徐天亮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那是一种金陵腔特有的颤音。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声音愈发低沉:
“这是金陵保卫战时的死守绳结啊……”
暴雨如注,无情地冲刷着白骨间的家书。
那原本清晰的字迹,
在红土的浸染下渐渐模糊,
最终洇开成一团模糊的墨渍。
然而,即便字迹已经难以辨认,
古之月还是能从那残留的只言片语中,
感受到写信人对儿子的深深牵挂:
“吾儿如晤,滇西已降霜……”
孙二狗站在不远处,
他那带着河南腔的声音,
在雨声的掩盖下显得有些模糊:
“中……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啊……”
“这些人,应该是去年的远征军吧。”
徐天亮缓缓蹲下身子,
他的金陵话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沉重,
“你看,他们的背包里还有压缩饼干的空包装盒,
恐怕是饿死的。”
古之月默默地摘下头上的钢盔,
任由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他的脑海中,
不由自主地浮现出,
那个饿得只能啃树皮的四川兵。
那个士兵在咽气前,
还紧紧攥着半块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饼干,
那是他最后的口粮,
也是他对生的最后一丝渴望。
“埋了吧。”
古之月轻声说道,
他弯下腰,准备捡起一块骨头。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及骨头的瞬间,
他突然感觉到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他用刺刀挑开腐烂的布条,
露出个刻着日文的金属牌 ——
正是山田次郎部队的识别牌。
突然间,寒光一闪,
刺刀如同闪电一般出鞘!
三十米外的芭蕉丛中,
缅人筒裙那鲜艳的红色在雨雾中稍纵即逝。
就在这一刹那,
枪声如惊雷般炸响。
郑三炮敏捷地一个翻滚,
迅速躲进树后,
子弹紧贴着他的头皮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