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盔檐压得低低的,
看不清表情。
老周蹲在树根旁抽烟,
烟头明灭间,
能看见他握菜刀的手还在抖 ——
这袋压缩饼干,
是全连剩下的最后二十斤口粮。
\"报告连长!\"
郑三炮突然立正,
河南腔在静夜里格外响亮,
\"按照连里规矩,
逃兵该当枪毙。
请你下命令!\"
他的话像块扔进湖里的石头,
激起一阵低低的骚动。
赵大虎用东北话嘟囔了句
\"操他娘的\",
被徐天亮瞪了一眼,
立刻闭了嘴。
徐天亮跨前一步,
金陵话带着股辣子味:
\"毙个球!
俩新兵蛋子懂个屌!\"
他抬手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张文全的脸立刻肿起五道红印,
\"想死是吧?
这雨林里有毒蛇有蚂蟥,
还有他妈小鬼子的巡逻队!
就你们俩这熊样,
能走出三里地?\"
他越说越气,
又踹了王小桂屁股一脚,
\"想家?
老子也想南京的盐水鸭!
可现在往东边走?
那是鬼子的防线!\"
王小桂突然抬头,
贵州话带着哭腔:
\"排长,俺们知道错了...
可俺们老家在独山啊,
大部队往西走,
离俺们家越来越远...
现在没粮了,
俺们就是死,
也想死在离家近的地方...\"
他的话像根细针扎进每个人心里,
古之月看见几个老兵别过脸去,
手在钢枪上捏得发白。
徐天亮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雨林的夜风卷着腐叶味灌进领口,
古之月听见远处传来溪水的哗哗声,
像谁在低声啜泣。
他摸了摸胸前的指南针,
玻璃表面还沾着三天前突围时的血迹 ——
那是三班长李老刀临终前抓在手里的,
他说要让弟兄们别走错方向。
\"三炮,准备执行。\"
古之月突然开口,
声音轻得像片落在腐叶上的羽毛。
郑三炮愣了一下,
随即从背上放下步枪,
哗啦一声拉开枪栓。
张文全闭上眼,
眼泪顺着鼻尖滴在树干上;
王小桂却盯着古之月,
眼里还带着一丝希冀。
\"等等!\"
徐天亮突然伸手按住郑三炮的枪口,
金陵话有些发颤,
\"连长,再给次机会吧...
他俩要是死了,
剩下的弟兄心里...\"
他没说完,只是用眼神扫过周围沉默的士兵。
古之月看见老周蹲在那里,
烟头已经烧到手指,
却浑然不觉。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古之月盯着榕树梢的月光,
那里有片叶子正被夜露压得弯曲,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突然走向郑三炮,
伸手夺过步枪,
保险栓咔嗒一声脆响,
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把枪给我。\"
郑三炮犹豫了一下,松开手。
古之月转身面对全连,
苏北话像块烧红的烙铁:
\"弟兄们,咱们现在是在刀尖上跳舞!
没粮了,咱可以找野果子、抓蛇虫;
没路了,咱可以拿砍刀砍!
可要是没了心气,没了团结,
咱就真成了没头的苍蝇,
只有死路一条!\"
他举起手枪,对准榕树上方的枝叶:
\"现在,我以连长的名义宣布 ——
张文全、王小桂,
死刑,立即执行!\"
扳机扣动的瞬间,
他突然抬高枪口,两颗子弹划破夜空,
震落几片带着露水的榕树叶。
树叶飘落在张文全面前,
他睁开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你们刚才已经死过一回了。\"
古之月扔掉手枪,声音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