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看着栾山王茫然的眼神,继续说道:“实不相瞒,衍…… 在下身为蜀人,又岂能坐视家国危难?前些时日,在下已私下见过顾云芷,为大蜀求过情。”
栾山王眼睛一亮:“那她怎么说?”
慕若尘的目光沉了沉:“她说,靖国此次,志在灭宛。”
“灭宛?” 栾山王皱起眉,“宛国与我大蜀素无瓜葛,靖国灭不灭宛,与我大蜀何干?他们为何不肯出兵相助?”
“王爷,” 慕若尘叹了口气,“您久居蜀中,对列国局势或许不甚了解。您且听在下细说。”
他伸出手指,蘸了蘸茶杯里的水,在光滑的黄花梨木桌面上轻轻画了起来。他的指尖纤细修长,蘸着水在桌面上勾勒出几笔,便大致画出了当前列国的疆域轮廓。
“您看,” 他点了点位于版图中央的那一块,“这里是靖国。靖国地处中原腹地,四面皆有邻国 —— 东有宛国,西有我大蜀与西陵,北有北契,南有百越。若想一统天下,靖国必须先解决四周的威胁,否则,稍有不慎,便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他的指尖移动,点了点东边的宛国:“宛国近年来国力渐衰,却占据着江南富庶之地,且与靖国素有旧怨。先前两国和谈,宛国曾承诺割让三座城池,却迟迟未曾兑现。此次靖国出兵伐宛,正是师出有名。”
“那……” 栾山王插了一句,“他们大可以先帮我大蜀击退西陵,再去灭宛啊!”
“王爷有所不知,” 慕若尘摇了摇头,指尖继续在桌面上滑动,“西陵伐蜀,对靖国而言,反倒是个契机。西陵主力被牵制在蜀地,无暇东顾,靖国此时灭宛,便少了一个后顾之忧。更何况,靖国早已给过宛国机会 —— 他们曾送上医治宛国境内疫病的药方,条件是宛国投降。可宛国国君为了给太子报仇,执意死战,如此一来,靖国灭宛,便更显得名正言顺,连其他列国也挑不出错处。”
他抬眼看向栾山王:“可若是靖国放弃灭宛,转而助蜀,便是师出无名。且不说西陵会不会因此记恨靖国,北契与百越也定会趁机发难。靖国国君雄才大略,又岂会为了一个尚未站稳脚跟的大蜀,放弃灭宛的最佳时机?”
栾山王听得一脸茫然,他本就不是擅长权谋之人,平日里只知吟诗作对,吃喝玩乐,哪里懂这些列国纷争、权谋算计?
“若尘,” 他苦着脸,摆了摆手,“你说这些,本王听不懂。你就直接告诉本王,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慕若尘看着他,沉默片刻,道:“难。”
“难也得想办法啊!” 栾山王猛地站起身,在雅室内焦躁地踱来踱去,“太后还在蜀中主持大局,若是西陵再攻破一座城池,恐怕…… 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他越想越急,脚步也乱了:“要不…… 还是去求北契的鬼面王爷?听说那鬼面王爷与靖国不和,若是能说动他出兵,或许能牵制西陵……”
“鬼面王爷性情乖戾,且北契与我大蜀并无交情,怕是难如登天。” 慕若尘道。
“那…… 那我们给靖国送礼!” 栾山王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举全国之力,送一份厚礼给靖国,他们总该动心了吧?”
他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是慕若尘的贴身侍女久幽:“主子,靖国的镇国将军来了,已到院子门口,还带着兵。”
“兵?” 栾山王浑身一震,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惊恐地看向慕若尘,“谁?谁带兵来了?是西陵的人吗?还是……”
“是顾云芷。” 慕若尘缓缓站起身,眉头微蹙,似是也有些意外,“她怎么会来?”
他明明嘱咐过,让她在驿馆等候消息,不必亲自前来,她素来重视军务,今日却突然带兵到访,实在反常。
转念一想,慕若尘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 莫非,是为了北契那位鬼面王爷麾下的顾家子?听说那位顾家子是顾云芷的远房堂弟,前些时日在北契与靖国的边境被掳,至今下落不明,顾云芷一直派人追查,难道是有了消息?
不等慕若尘细想,栾山王已经抢先一步拉开了雅室的门。门口的护卫见状,忙上前阻拦:“王爷,不可!对方带着兵,万一……”
“拦什么!” 栾山王此刻满脑子都是求顾云芷相助的念头,哪里还听得进劝阻,“那是靖国的镇国将军,是友非敌!”
他不顾护卫的阻拦,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刚走到回廊,便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铁甲摩擦的轻响。
他扶着红木镂雕的栏杆,低头望去 ——
只见客栈的院门被推开,一道身着银甲的身影,正缓步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