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的声音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临时指挥部里,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水潭。
田城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军长?”
“我说,炮兵不准对那个学校动手。”李云龙重复了一遍,把手里的文件拍在桌子上,语气不容置疑。
那个先前主张炮击的年轻参谋急了,一步上前:“军长!这可是日军的指挥部!只要端掉它,那霸市区的防御就会瘫痪一半!机不可失啊!”
“老子知道是机不可失!”李云龙眼睛一瞪,一股悍匪般的气势让那年轻参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老子还知道那里面他娘的有上千个平民!你小子告诉我,用炮弹去炸一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算他娘的什么本事?”
“可他们是霓虹人!是敌人!”
“敌人?”李云龙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老子的敌人,是牛岛满,是那些拿着枪跟老子对着干的鬼子兵!不是缩在楼里连饭都吃不饱的娃娃和老太太!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李云龙只会欺负老弱妇孺!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指挥部里鸦雀无声。
道理谁都懂,可这是战场。妇人之仁,是要用自己士兵的命去换的。
田城叹了口气,走到沙盘边上,拿起一根指挥棒,指着那栋被红圈标注的学校建筑。“军长,你的顾虑我明白。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强攻‘阎王林’,我们已经付出了五百多人的伤亡。现在每拖一个小时,后方的舰队和天上的空军,都在承受着‘神风’特攻的巨大压力。拿下那霸港,让重装备和补给上岸,是死命令。”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李云龙的心上。
李云龙何尝不知道这些。他烦躁地在指挥部里踱着步,脚下的军靴踩得地板吱吱作响。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旁边的警卫员立刻划着火柴给他点上。
他猛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了两声,脑子却清醒了不少。
“不让用重炮,不代表老子就拿他没办法了。”李云龙吐出一口浓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牛岛满以为把指挥部塞进平民窟里,老子就拿他当刺猬,无处下嘴了?他想得美!”
他走到沙盘前,一把抢过田城手里的指挥棒,在那栋学校建筑周围画了一个圈。
“把警卫营和侦察营给我拉上来!再从六团抽调一个作风最硬朗的营!老子要玩一把‘中心开花’!”李云龙的指挥棒重重地戳在代表学校的那个模型上,“用小股精锐部队,从几个方向渗透进去,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这栋主楼!找到牛岛满,给老子活捉!要是他敢反抗,就地击毙!”
“这……”田城倒吸一口凉气,“军长,这是巷战,还是最复杂的建筑内攻坚战。敌人占据地利,我们等于是用人命去堆……”
“老子知道是拿人命去堆!”李云-龙吼道,“可总比他娘的当个滥杀无辜的刽子手强!老子手下的兵,是保家卫国的军人,不是屠夫!”
他环视四周,目光从每一个军官的脸上扫过。“怎么?怕了?怕死就别来当兵!告诉弟兄们,谁能活捉牛岛满,老子给他请功,官升三级!谁要是能把那老鬼子的脑袋拧下来,老子把自己的酒分他一半!”
命令一旦下达,就像开弓的箭,再无回头路。
夜色更深了。
那霸市区的边缘,枪声取代了虫鸣。
负责主攻的,是六团一营。营长叫王虎,一个跟着李云龙从山西一路打过来的老兵,以打仗悍不畏死著称。
“一连从东侧,二连从西侧,交替掩护前进!三连作为预备队,跟在我屁股后面!机枪组,给老子把那几个窗户口的火力点全敲掉!狙击手,找好位置,专打鬼子的军官和机枪手!”王虎趴在一个弹坑里,用望远镜观察着不远处的学校,声音沙哑地通过步话机下达着命令。
学校的围墙已经被工兵炸开了几个缺口,但里面的情况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日军显然早有准备。他们以教学楼为主体,在操场、花坛、甚至下水道里,都构筑了大量的明暗火力点。整个学校,就像一个巨大的、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钢铁怪兽。
“冲!”
随着王虎一声令下,一连的士兵们如同猛虎下山,端着枪,猫着腰,迅速从缺口冲进了校园。
“哒哒哒……”
楼顶和二楼的窗户里,立刻喷吐出数条火舌。密集的子弹打在士兵们前方的地面上,溅起一串串尘土和火星。
一名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应声倒地,胸口爆出一团血雾。
“机枪掩护!”
后方的重机枪立刻发出了怒吼,子弹像泼水一样扫向那些窗户,打得水泥碎屑四处飞溅,暂时压制住了对方的火力。
士兵们趁机冲到了教学楼下,紧紧贴着墙壁,躲避着来自上方的子弹。
“手榴弹!给老子往里扔!”一个班长吼道。
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