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髓”号的舰桥里,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没有人为劫后余生而欢呼,也没有人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昨夜的血战太过惨烈,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太久,此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
李云龙靠在舷窗边,眼眶通红,布满了血丝。
他一晚上没合眼,亲自操着高射机枪打光了十几箱子弹,嗓子都喊哑了。
他看着窗外那片狼藉的海面,那里曾经有“洛阳”号,有几百个活生生的弟兄。现在,只剩下冰冷的海水。
“伤亡统计出来了。”田城的声音沙哑干涩,他将一份文件递给刘文锋,镜片后的眼神里满是疲惫与痛惜,“‘洛阳’号、‘咸阳’号……共计八艘驱逐舰确认沉没。‘汉阳’号失去动力,正在等待拖拽。‘长江’号等六艘巡洋舰、十二艘驱逐舰受创严重,基本失去战斗力。我舰……二号炮塔彻底报废,需要返厂大修,舰体多处受损。”
刘文锋接过报告,手指无声地在那些沉没的舰名上划过,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目光越过田城,投向了海天尽头。
“古贺峰一跑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他用那些护卫舰、神风飞机和‘回天’,为他的主力舰队争取了撤退的时间。他赌赢了,也赌输了。”
“他妈的!”李云龙一拳砸在身前的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让这老鬼子溜了!司令,咱们追吧!他们也个个带伤,跑不远!趁他病,要他命!”
“追不上了。”刘文锋摇了摇头,“我们的情况也不乐观。舰队需要休整,伤员需要救治。而且,我们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完。”
“什么事?”李云龙不解地问。
刘文锋没有回答,他拿起了望远镜,朝着一个方向仔细搜索着。
黎明的光线驱散了最后的薄雾,海平线上,一个巨大而倾斜的轮廓,终于清晰地显露出来。
它就像一座正在沉入水中的钢铁山峦,巍峨而凄凉。
巨大的舰体向左舷严重倾斜,超过了二十度,半个飞行甲板都已没入水中。
三座巨大的主炮塔,一座被炸得面目全非,另外两座也无力地垂着炮口,指向灰色的天空。
舰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孔,无数道黑色的浓烟从破口中升腾而起,在微风中扭曲、消散。
“大和”号。
这艘号称永不沉没的超级战舰,终究没能逃脱覆灭的命运。
它在护卫舰只的拼死掩护下,苟延残喘了一夜,但致命的内伤已经让它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司令,是‘大和’!”田城也举起了望远镜,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还真是个硬骨头。”李云龙也看到了,他咧了咧嘴,原本的怒火被一种复杂的快感所取代,“挨了咱们一晚上的炮,居然还浮着。这要是放在陆地上,得是多大一个炮楼啊。”
“它完了。”刘文锋放下了望远镜,“锅炉舱应该全毁了,损管也彻底失控。它现在只是一个漂在水上的铁棺材。”
“那还等什么?”李云龙摩拳擦掌,“司令,下命令吧!让我亲手送这王八蛋上路!给‘洛阳’号的弟兄们报仇!”
刘文锋的目光扫过舰桥里的每一个人,所有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的火焰。那是复仇的渴望,是为牺牲战友讨还血债的决心。
“传我命令。”刘文锋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全舰,“一号、三号主炮塔,装填穿甲弹,目标,敌舰‘大和’号。让我们……为这场海战,画上一个句号。”
命令下达,死寂的“龙髓”号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幸存的两座主炮塔缓缓转动,粗长的406毫米炮管,像审判者的手指,稳稳地指向了远处那垂死的巨兽。
与此同时,“大和”号的舰桥内,已是一片地狱景象。
……
伊藤整一靠在一根变形的支柱上,额头上的鲜血已经凝固,半边军服都被烧焦了。
他周围的军官们,或死或伤,到处都是呻吟和哀嚎。古贺峰一司令官和大部分参谋,在昨夜混战最激烈的时候,就已经遵照“最后的预案”,乘坐“雪风”号驱逐舰先行撤离了。
而他,作为“大和”号的直接指挥官,选择了留下。
“舰长……我们……我们沉不了……”一个年轻的参谋抓着伊藤整一的裤腿,眼神涣散,喃喃自语,“这是……大和啊……”
伊藤整一惨然一笑。
他看着那已经倾斜到无法站稳的甲板,听着舰体内部不断传来的金属断裂声和爆炸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和”号的末日到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扶着墙壁,挪到舷窗边。
透过布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