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炉中燃烧的檀香混着血腥味,在寒气中凝成诡异的雾霭。
袁绍斜倚在虎皮榻上,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的虎符。
当使者将马超拒绝追击的消息禀明后,屋内陷入死寂,唯有铜漏滴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叩击着人心。
“退下吧。”袁绍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令人心悸的沙哑。
他望着使者匆匆离去的背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玄色锦袍上,晕染成点点红梅。
一旁的辛评欲上前搀扶,却被他抬手制止。
\"明公,马超此举分明是...\"辛评话未说完,便被袁绍挥手打断。
老迈的冀州牧挣扎着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挂在墙上的河北舆图前。
烛光摇曳中,他枯瘦的手指划过冀州、青州、幽州、并州的边界,最后停留在曹操势力盘踞的兖州、豫州、徐州。
“这是刘浪的阳谋,亦是他布下的棋局,我与曹阿瞒皆不过盘中之子。”袁绍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却比愤怒更令人胆寒:“当初官渡惨败,我以为不过是一时失策,只要我等重整旗鼓,自能卷土重来,可今日……”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舆图,将关中的标记抠出破洞:“我们都小看了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汉室宗亲啊。”
思绪如潮水般涌来。
刘浪趁着自己和曹操在官渡大战期间,偷袭许昌,救出天子,抢占关中。
原以为这不过是疥癣之患,不论是自己还是曹操,都没把关中的小朝廷放在眼里,只要两人分出胜负,区区关中,弹指可定。
可谁知道,只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当年挥手可灭的小朝廷,如今居然死灰复燃,成了今天能够左右自己生死的庞然大物。
可偏偏自己对此还无可奈何。
朝廷千里来援,解自己覆亡之厄,救自危难之间,不论目的如何,自己都得承情,往后不管天下局势如何,自己轻易都不得对朝廷出手了,否则将尽失天下民心人望,这是其一。
其二,自己接连两次败于曹贼之手,河北子弟亡于曹军之手者众,河北四州之地,可谓是家家戴孝,户户哭丧,他日河北恢复一旦元气,第一个要对付的也只能是曹操,这是私仇,若不如此,则河北军心不稳。
有此两点,只要曹贼在一日,自己就会束手束脚,成为朝廷抵抗曹贼的挡箭牌。
“主公,曹操正在城外二十里处整顿兵马,又从豫州调运粮草,显然是要卷土重来,我们不可在此坐以待毙啊!”郭图突然闯入,手中紧攥着情报。
自从上次出使朝廷归来,郭图提出刘浪想要跟袁绍结盟之事,袁绍当时对朝廷不以为然,而朝廷当时只顾着图谋西凉,并没有出兵夹击曹操,让郭图也就此失去袁绍的信任,渐渐的被边缘化了。
如今曹操大军压境,袁绍帐下无人可用,加之朝廷最终还是出兵救援邺城,郭图感觉自己重回中枢的机会又来了。
面对郭图的奏报,袁绍却置若罔闻,依旧盯着舆图喃喃自语:\"刘浪救我于邺城,却又留曹操牵制我;看似援手,实则是想让我当挡箭牌啊。\"
他猛地转身,眼中闪过狼一般的狠厉:“刘浪想要我做他抵御曹操的挡箭牌?好!那我便如他所愿!”
袁绍抓起案上的佩剑,剑身出鞘时寒光凛凛:“传令下去,即刻征发冀州十郡丁壮,春耕前务必再扩充十万大军!”
逄纪面露难色:“明公,河北经官渡、仓亭两战,百姓……” “百姓?”袁绍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绝望与疯狂:“河北四州,如今家家戴孝,户户哭坟,若不把曹操这仇报了,我袁家还如何立足河北?既然朝廷不愿出兵,那我们就自己出兵,纵然我们不敌,也有朝廷兜底。反正朝廷也不会看着河北四州落入曹阿瞒之手得。”
夜色渐深,袁绍独自站在城头。寒风卷起他的衣袍,远处曹操军营的灯火明明灭灭,宛如鬼火。
他想起年轻时与曹操同游洛阳的岁月,想起十八路诸侯会盟时的意气风发,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
“我袁绍落得今日之下场,难道是天命使然?”他望着天空中闪烁的寒星,突然冷笑出声:“就算是天命使然,我也要逆天而行!”
握紧佩剑的手掌青筋暴起:“刘浪想坐收渔利?曹操想一统中原?我袁绍即便粉身碎骨,也要让你们知道,这天下,还轮不到你们说了算!这河北,若不能成为我袁家踏足九五的垫脚石,那就成为我袁家的镇墓石吧。”
此刻的邺城,在寒夜中宛如一头受伤的巨兽。
而袁绍眼中跳动的,是困兽犹斗的疯狂,更是一个枭雄在绝境中最后的倔强与不甘。
……
长安太师府内,炭盆烧得噼啪作响,驱散了关中凛冽的寒意。
刘浪身着玄色锦袍,指尖反复摩挲着案头的竹简,烛火在他眼中跳跃出兴奋的光芒。竹简上的字迹被雪水晕染,却依旧清晰记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