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人哪敢怠慢。
便是谢宁也不敢怠慢一点啊。
领进付博先的牢房,谢宁还有些想笑,他在长凳上坐下道:"付老,您这是怕有人要我的命?"
连着经历几次打击,付博先神色仍旧矍铄,他哼了哼没立刻回谢宁。
外头的雨仍旧瓢泼一样的下着,二人就这样坐着,听雨声,直到深夜。谢宁找狱卒要了一床被子,在付博先身边躺下。半夜里他将睡未睡,心脏猛然抽痛,痛得他浑身冷汗,不禁蜷缩起身子。
付博先被吵醒发现谢宁蜷成个虾米。
连忙查看,"怎么了这是?"
谢宁几乎痛的说不出话来,好似生命里什么重要的东西,瞬间崩塌死掉。
中午吴世英在承天门遇害,尸体被人抢走的消息不胫而走。景隆帝勃然大怒,下令彻查。皇宫内城守备何其森严,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说死了就死了。
连尸体都没追回来。
消息传到谢府的时候,吴俊源正在城外联系西山大营的赤甲军副将。七百条火铳运送出城外,自从吴世英进京开始他便觉得不安。
今早更是跟许婉上香祈福,无端断了香。
"爹!"
还没到谢府门口,吴大用便狂奔过来,满脸骇色,六神无主地道:"爹!城里的人都在传,大伯......"
"你大伯怎么了?"
脑中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吴俊源仿佛耳朵失聪,只看得见吴大用的嘴唇一上一下地动着。天空闷雷滚滚,黑沉得仿佛随时会坠下来。吴俊源眨了眨眼,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爹!爹!"
吴大用哭叫大喊。
皇城的这一夜仿佛开了锅。谢大学士夫人忠义县主,在承天门敲击登闻鼓后长跪不起,祈求皇帝释放她的夫君。朝廷屡次下令召西北节度使廖吉昌无果,傍晚廖吉昌重病的折子便进了京。
高识檐见了一下午景隆帝大发雷霆。
耳朵已然起了茧子。
他撑伞踱步宫门外,遥遥瞥见谢宁的夫人身怀六甲,雨中长跪不起,嘴里念着:"国之忠良,岂能残害,若西北三万英魂有眼,便叫这苍天还谢宁清白......"
"......清白?"
什么是清?
什么是白?
身在这官场,便是踏入无边泥潭。
高识檐摸了摸空荡荡的眼眶,蓦地想起几年前曾缩在他怀中瑟瑟发抖的哑巴女孩儿。
"下雨天果然眼眶更疼呢!"
高识檐喃喃一句上了车,上车前恰好看见吴俊源撑着伞站在许婉身侧。高识檐的眼睛每到换季阴雨天便钝痛无比,他嘶了一声,淡然笑道:"竟是把他也给忘了。"
京城的天如丧考妣,连续十天皆是如此。
一个下午,吴俊源屡次辗转京兆府与刑部,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吴世英仍旧尸首全无,刑部大牢也不叫他进去半步。雨水顺着他的衣摆哗哗地淌。
脑中回想的全部都是大哥从小带他到大的画面。
"可是吴俊源吴公子?"
一辆马车倏地停在跟前,里面探出来个人脑袋。他并不认识,那人勾着嘴唇抛出一枚玉佩,正是吴世英携带多年。
"我大哥的东西怎么会在你那儿!"
吴俊源目眦欲裂。
那人却道,"你想知道?"
"那跟我来啊!"
说罢马车开始狂奔。吴俊源虽是武状元,但一人脚力岂可追得上四乘马车。连续不知追了多久,马车骤然停在西城两丈宽的排水沟附近。
连日暴雨,西城不少地方已经受灾。
排水沟黑水翻滚,臭气冲天,开锅似的朝着下游奔涌而去。
车帘掀开的那一刻,吴俊源彻底没了呼吸。
只见车内的人,提着硕大的男人尸体,黑发覆面,身上穿的正是他大哥离开前的一身衣裳。
"大哥!"
吴俊源嘶喊出声。
悲恸之情肝胆碎裂。
"是你大哥便好!"那人狞笑着,抽出马车旁长刀,手起刀落,眨眼间红血喷洒。吴俊源一口气堵在胸口,大口大口地哽在喉咙,根本无法呼吸。
"吴俊源是吗?"
"我家主人叫我告诉你,这是给你的报复,你可要收好了!"
"把、把......"
吴俊源万般艰难出声,随即脚下狂奔。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那人竟是一扬手,将手中头颅直接抛到滚动水沟。投石入河,眨眼间头颅便消失不见!
"把我大哥还给我!"
"还给我!"
吴俊源不管不顾跳进河中,脏水污了他的全身,却仍旧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