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帝师站出来的瞬间，太子便知，完了，他父皇的一世英名彻底没了。
付博先勃然道：“陛下，请赎老臣莽撞直言，安阳公主殿下携与安西侯杨惑往来书信，还有一封传令杨家军出兵白石坑的诏书，断定驸马非驸马，许赦之乃杨家二子杨琰！”
“此罪人，已然当堂公认，陛下为何不叫刑部查验信件真伪，理应叫刑部兵部比对，印玺字迹纸张，查证当年杨家军冒然出兵白石坑，究竟是杨云翼带领三万将士叛我大宴，还是根本杨家军叛国一事，实乃子虚乌有！”
“一切都是构陷！”
“倾天冤屈，实乃有人故意陷害！”
“付博先！”
乾元帝震怒大吼，“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如今局面岂非人言能拦得住。
满朝文武凝视，怀疑的目光，霎时间都化作遥远西北白石坑冤魂的眼睛，一双双地盯着乾元帝，一错不错地憎恨着乾元帝，乾元帝浑身湿汗，身体抖动不休，呼吸愈加急促。
“谢宁！”
赵奕呐喊，“父皇！你快来看看父皇！”
满朝文武大惊，史书上还从没哪个帝王，能在朝臣逼问、要求伸冤的情况下，支撑不住，轰然到底以至驾崩的。
谢宁两步窜上台阶，这是他第一次踏上这天阶之颠，可他这会顾不得其他，掏出老早准备好安宫牛黄丸，银针照着心脉两个大穴刺下去。
若非情况特殊。
他断然不会使用此法。
有安宫牛黄丸加持，外加银针刺激，便是乾元帝这会被雷劈了，也能完好坚持一时三刻。
谢宁。
决不能叫老皇帝，死在杨家军恢复清白之前。
不肖片刻，乾元帝悠悠转型，睁开眼先是谢宁捏着自己脉搏的脸，是关切着急的太子，再然后便是满朝文武，他的臣子、对他俯首称臣的大宴朝廷官员，各个或狐疑。
或疑问地小心盯着他。
安阳公主、杨云翼二儿子，杨琰仍跪在地上。
付博先再次逼向乾元帝，“陛下！您为九五之尊，天下君父，理应平世间不公，应该重审杨家军叛国一案，以告慰死在白石坑的三万戍边将士！”
“他们可都是您的子民呐！陛下！”
付博先锵然呐喊。
朝堂一时鸦雀无声。
高识檐勾起嘲讽唇角，以为这只是一场以忠义、气节为名的无聊游戏。
可是渐渐的，朝臣中有了声息。
“陛下，臣御史台葛兆阳，恳请陛下重审杨家军一案！”
“陛下，臣尚书省叶国城，肯定陛下重审杨家军一案！”
“陛下，臣魏大舆附议！”
“陛下，臣！周滔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附议只剩从细小微澜，逐渐形成波澜巨浪，随着尽数朝臣站出来，支持杨家军平反一案，猛又狠厉地拍向乾元帝本人，时光回溯之箭，终于始于他一时懦弱，射向多年后，他年老的心脏。
“陛下身体此刻并无大碍。”
众朝臣与皇帝太子无声拉锯之时，站在高台之上的谢宁骤然呐喊出声，“臣！谢宁附议！”
这一刻太子犹如万雷加身，浑然没有任何直觉地看向谢宁。
只见谢宁走到台阶之下，与众位赞成重审杨家军一案的朝臣们并列，撩袍跪在杨琰身侧，匍匐跪地高喊道：“吾皇陛下！臣谢宁！为杨家幺女杨婉夫婿，承袭杨家军忠义，为公义！为天下人心！”
“臣！谢宁，恳请陛下应允，重审杨家军一案，以慰死在胡人之手的同胞、将士！”
“还！冤死三万将士清白！”
“还！杨家效忠百年清白！”
“臣，恳请陛下应允！”
“臣！恳请陛下应允……”
“谢宁……你！你们……”乾元帝表情空白，无法组织语言地大张着嘴巴。
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温润的朝臣，顷刻变成猛虎齐齐扑向他这个执鞭的九五之尊，大宴帝王，他再次下意识看向依赖了多年的长子，张了张嘴巴，终究是没说出来一个字。
杨家军一案重审，与大宴三十一年夏，六月三十。
与五年前，杨家军决战白石坑同一天。
这一天，铮铮铁骨战胜权利倾轧，战胜懦弱黄泉，真相以众人托举之力，亟待重新付出睡眠。
自从杨家军一案重审尘埃落地。
紫宸殿彻夜都能听见乾元帝断断续续的哭声。
这一年秋天，谢宁再没见受召见过乾元帝本人，也再没与太子殿下轻松畅谈国事，他行走中书省，从人人羡慕的朝廷年轻肱骨，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晦气失去圣宠落魄朝臣。
八月初十，中秋节前夕。
杨家军一案结案。
前户部尚书何熙，因杨云翼不断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