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六镇兵的军营之后,侯莫陈悦发现他们正准备开宴会了。
李弼坐在他们之间,其乐融融的样子。
六镇兵虽然不给侯莫陈悦的手下面子,说打就打,可对侯莫陈悦本人还是十分恭敬的。
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侯莫陈悦被迎进了军营,就坐在了李弼的旁边。他能够感受到,六镇兵明面上对他恭敬,但内里与他已经生了隔阂。
不只是因为侯莫陈悦将那些从水洛城回来的六镇兵挡在了城外许久,还因为这些六镇兵回来之后,与城中的六镇兵互通了消息。
侯莫陈悦一开口,就让周围的六镇兵很不悦。
“众兄弟在大野爽那边受罪了吧!”
侯莫陈悦这一声说完,有人便呛声道:
“能受什么罪,刺史还不知道我们么,哪里没有路。大野爽那么狠,还不是恭恭敬敬待我们,侯景都亲自出来,美酒美食招待了我们好几日。”
这话说出来,就是明显在打侯莫陈悦的脸了。
侯莫陈悦听了,心中再窝火,可也只能堆着笑脸——李弼就坐在他旁边呢!
李弼不做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侯莫陈悦赔笑道:
“让诸位兄弟在城外久候了,是我的不是,我在此敬众位兄弟一杯,当做赔罪了。”
侯莫陈悦这明显放软的话,众人听了,也草草回应了一番。
“众位兄弟,水洛城那边究竟何状况?”
侯莫陈悦到现在,还弄不清楚水洛城是如何丢失的,如今问着,心中并没有放下对这些六镇兵的戒备,有试探之意。
“大野爽已然占了,他的万余骑也到了,那阵势想必刺史也看到了。城中的兵马,投降的投降,死的死,我等被放回来乃是大野爽想让我们给刺史带话。”
“何话?”
“刺史,侯景跟我们说了,大野爽的意思是让你将那些关中来的人交给他,他便撤兵言和。”
六镇之人认为是汉化让他们往日的荣耀跌落了尘埃,因此深恨洛阳人。
可与洛阳人相比,那些依附在洛阳门阀体系下的二道贩子,六镇之人更加厌恶。
因此,对于李爽的举动,这些六镇兵非但不怒,心中反而幸灾乐祸。
侯莫陈悦一听这话,面色就变了。
“你们认为大野爽这话可信么?”
这种自断臂膀之事,侯莫陈悦肯定是不会做的,不过周围的六镇兵明显跟他不站在一条道上。
“战和之事,非由我等做主,皆乃刺史定夺。”
见气氛有些尴尬,李弼开口道:
“众兄弟归来,此乃喜事,喝酒!”
李弼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可六镇兵听这话之后,却都举起了杯,气氛也热闹了起来。
篝火映照着一张略显沉默的脸,侯莫陈悦能够明显感受到,这热闹的氛围之中,唯有他一个人有些格格不入。
欢声笑语之中,侯莫陈悦感受到了危机!
……
宴会散去,侯莫陈悦喝得脸红,带着李弼,就在军营之外,找了一间寺院,对峙了起来。
“景和,你来这军营究竟何意?”
侯莫陈悦的怒气形于言表,刚才积郁的怒火与不满,此刻都爆发了出来。
李弼道:
“刺史是何意,六镇的兄弟归来,我前去慰问,有什么不对么?”
“不要再装糊涂了,实话跟我说,我与贺拔岳往来的消息是不是你给大野爽的?”
这话在侯莫陈悦心中装了许久了,今日,借着酒意,侯莫陈悦终于说了出来。
如此说,双方已经算是翻脸了。
李弼心中失望,冷笑一声,道:
“你何以认为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
李弼回道:
“我之意早已经说过,与其和秦王为敌,不如归顺。若真的是我,我需要如此跟你掏心掏肺么?”
这话回荡在殿宇之中,侯莫陈悦听了,一时无言。
李弼更是道:
“你如今在这质问我,说明你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出卖了你。水洛城中的将领、士兵都是你亲自挑选派出去的,其中都有两三成将领早早与长安那边往来,这略阳城中还会少么?”
侯莫陈悦听了,心中烦躁,挥了挥手,借着酒意,吼了一声。
“别东拉西扯,我就问你,愿不愿与我携手,对付大野爽?”
“便是我帮你,就能对付得了秦王么?”
“我麾下万余秦州精兵,打吐谷浑十万大军都是一战而定,周围之羌胡谁不信服。如今大野爽带着几千兵马和一些羁縻府下的杂兵来了,我坐拥精兵,占据地利,如何打不过?”
“打仗除了靠军备、粮草,重要的是人心。”
李弼说人心的时候,特意说的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