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艺活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不愁混口饭吃。到了闫怀谨这代,已经有了入朝中工造的吃公粮的亲人,算寻常人中的上等人。
由于家境不错,不愁吃喝,他又精于手造之物,一不小心他就在手艺活上玩出了新的花样。他自小好奇心重,世间的技艺几乎没有他不感兴趣,而且悟性极好,一学就会,闫家就在他手中闻名在外。
当时就有一个很小的声音,说他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偃术大师。
彼时,才十多岁的闫怀谨还不明白什么叫偃术。
在他十六岁那年,家里来了个做手艺的老师傅,说是看了他的手艺活,想要收他入门做一门不得了的手艺。
当时世间太平,闫家过得也算顺遂,完全不需要闫怀谨出门讨生活,闫父也早就找好了门路,让闫怀谨进入官场。
可机缘造化就是如此玄奥,闫怀谨在见识到了对方给自己看一只巴掌大能说会道的偃偶之后,便自己收拾了包袱走上了他的偃术之道。
十年光阴如梭,他跟着师傅行走世间,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听着师傅跟自己说,偃术是为了人而存在技艺。而偃术对于人到底是好还是坏,完全取决了造物主,也就人的心性。
“每代偃师,都必须一生行走世间,为的不是所谓的磨练技艺,而是磨练心性。以私利恶意为生,偃术无法长久存于世。而以善利为生者,才能久存于人心。”
然而,直到师傅离开人世,将古宅偃术都交到他手中,他也没有明白师傅说这番话的含义。
他前半生一路顺遂,即便是跟了师傅在外行走,日子也算过得安稳。
接手了古宅之后,他才明白什么叫做重担。彼时,古宅已经在生存难以为继的局面中挣扎多年,一度让闫怀谨觉得师傅只是想把这个包袱扔给自己才收他为徒。
好在古宅中藏有百家至高的秘技,不至于让他在接手的时候就想放弃。
他那时候依旧对偃术存在着强烈的热爱。为此他甘愿为古宅那么一宅子的人绞尽脑汁,只为维系偃术的延续。
人在为生存绞尽脑汁的时候,短期内可以保持干劲。然而心志经历长期消磨,不可避免地会被生存蹉跎磨损,闫怀谨成日疲惫奔走,感觉自己就快要对偃术失去了热情时,他遇到了他的妻子。
她一句话就将他骂醒了——“成日成夜关在一个地方,人怎么可能会好呢。人就应该到处走走逛逛,看多了活物才会有生气。傻不傻啊你。”
闫怀谨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无意间忘记了当年师傅就是带着他在人间行走,告诉自己的那番话——人只能善利为生者,偃术才能久存于世。
他——决定将古宅交还给师傅的后人,自己带着偃术出走。
幸运的是,他初到盛京,便遇到了他的恩师,国子监的掌管者。邱伟见过他的手艺之后,直接将他引荐给了长公主,朱明绮。彼时的长公主是大魏的灵魂,受世人爱戴,受为君的弟弟尊敬。
他们在长公主府的小花园内,一夜欢畅谈论大魏的未来。
最后,朱明绮给了他一个承诺——古宅的困境,她一定会帮忙。但有个条件,在那之前,闫怀谨不能轻易在人前展露偃术。
她说——‘那是会引人走向罪孽深渊的东西’。
那是闫怀谨第一次听到人对于偃术最坏的说法,他以为那是长公主对于偃术的偏见。可……后来,他接受了恩师邱伟的举荐,凭自己的出身进入了朝局当中。之后在这大魏的朝堂中,见证了诸多人间至恶。
他也逐渐明白了长公主当年所言的意思,以及师傅的教诲——于是他不再钻营偃术,积极和曲家商议,希望曲家能以外宅为基准,不再希望将偃术传入世间。
“你知道吗?”‘闫怀谨’双手抓着两只扑面而来的偃偶,“你爹当真是被吃人的朝局吓破了胆,不敢轻易打破和长公主之间的承诺。他明明只能寄希望于我的操控,却以为不靠我也能好好保住自己的家人,师门,朋友,乃至这个人世。”
“结果你也看到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剩你一个。”说着,他又嗤笑了声,“而且还不是单靠他的能力,若没有我,你都没法活到现在。”
闫欣欺身而上,手中的削木刀闪着寒光,朝那张熟悉的脸劈过去道:“所以,你为了我做了什么?说出来让我好好评一评!”
偃偶本能会惧怕这种利刃,‘闫怀谨’以笑偶为盾。笑偶却是不偏不倚,只把自己脖子缩进了身体里。闫欣反手抓住刀柄,举手用力下捅,另一只手呈爪状探过去,抓了笑偶的身体,硬生生地将它从对方手中抓了过来。
外衣撕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十分清脆,还带了令人很不好意思的回音。
笑偶害羞地抱住的的脑袋,蜷成一团滚在地上。
惊偶被抓了之后就一直在‘闫怀谨’的手里吱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