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实就是——有些事不是长公主的慈悲就能解决问题,甚至有时候慈悲反而会造成生灵涂炭。
“母亲……您生前跟周家斗了十年,最了解周家做事的风格,长公主府月前来了一批人,来跟我索命,您知道原因吧。”尤乾陵道,“因为他们被不明真相的人摆布了人生。我从前不懂隐瞒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个道理。”
“现在懂了,它会让一些原本可以选择自己人生的人,最后被谎言禁锢在仇恨当中。”
闫欣意外发现,尤乾陵和上一次不一样了。
他没有将神像当成真正的长公主。
神像回道:“……本宫听不懂。”
尤乾陵道:“我母亲下了什么命令?保密?还是保护那些人。”
神像没有回答。
尤乾陵继续说:“以我对母亲的了解,一定是保密。”
闫欣恍然大悟。
如此,确实可以解释为何父亲没将所有的偃偶部件从棺材里拿走。白术哥哥也一直跟她强调过,偃偶是死物,他们只会遵循主人下的命令行事,绝对不会有人的私心。
但这对尤乾陵来说,是死局啊。
他比自己更需要真相,来唤醒很多人,最终解决他和他保护的人们的困局。
他要怎么办?
这时候,尤乾陵毫不犹豫地开口了。
“那我不要真相,只要您将那一晚发生的事,全部都呈现在众人面前就可以。这跟她给您下的命令并不冲突。”
神像道:“……可以。记录的机芯,本宫可以开启部分给你们观看。都戴上面具吧,各位。”
雾气逐渐又起来了。
闫欣悄悄到了尤乾陵不远处,她想问尤乾陵有什么想法。但在看到尤乾陵的眼神的瞬间,忽然明白了。
他要的从来不是从偃偶或者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所谓真相,而是让世人用眼睛,用耳朵,用人心自己来寻找他们想知道的真相。
她吁了口气,慢慢地又退回到浓雾内,伺机而动。
元硕护着尤乾陵退回了人多的这边,身后又传来了云长青等人的声音——尤乾陵侧头,发现崇明帝竟然也来了。
其他人随后也发现了崇明帝,纷纷跪下。
崇明帝盯着没有下跪的尤乾陵。
尤乾陵难得没有顺帝王的意,还带了一点撵人的口气,道:“您不该出现在这吧,大祭应该开始了。”
“朕不放心你,”崇明帝沉吟说,“你自小就性子烈,虽说这些年收敛了不少。但毕竟是皇长姐……您母亲的事,你这脾性稍冲动就会酿成大祸。至于祭祀,有朝中大臣和太子,朕不在也不碍事。”
尤乾陵讪笑道:“可让朱简捡了个大便宜。”
崇明帝拉下脸说:“等他真能扛下来这三日才算好事。朝中重臣,天下百姓可都看着呢,你以为很轻松?”
尤乾陵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声线尖刻了起来。
“大魏千千万万的人看着,琼花宴案不也一直悬着吗?”
崇明帝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尤乾陵没有理会他,径自转身,低声道:“开始了。”
———
四周的人为弄出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迷雾中,丝竹声骤起,婉转的唱腔声凭空出现之时,许多人震惊地看向站在场中的那位‘长公主’。她缓缓地回头,姿态依旧是记忆中那般高雅清和。
她面色白中带着一丝红润,此时此刻现身的长公主朱明绮看上去和活着时没什么两样。
这偃偶做得当真是世间罕有的母亲遗容。
可惜不是本人。
“这是我母亲的偃偶,想必有不少人见过她,只不过在今日之前不知她的存在。”
尤乾陵已经快要模糊的记忆,已然清晰了起来——母亲在人前一直都是威仪的长公主,从不和人表现出任何的亲近。
除了她最喜欢的驸马爷尤灵栖。
朱明绮笑起来。
身上因为威仪而产生的威压和贵气就会骤然减少,再带上了一点女儿家的欣喜,明艳照人地迎上了出现在雾气当中的身影——身影很模糊,但足够让尤乾陵想起来了琼花宴开宴的缘由。
——父亲从西南郡办完差事回来了。
大魏防范外戚干政很严格,包括君王后宫甚至是公主驸马都没有从政的先例。但长公主的这位驸马爷办事实在出色,又是个不愿意真当个闲散驸马之人,崇明帝惜才,便时常给他安排一些不需要什么身份,只有临时职责的差事。
尤乾陵清楚记得,那次是父亲离开盛京前往西南郡,在西南郡抗外敌成功大半年后,带着西南郡的战功回的京城。
别的不说,大半年未见,夫妻二人都很思念对方。
尤灵栖此番回京身带战功,朱明绮高高兴兴地为自家的驸马备下了琼花宴,私底下将公主府的门客们招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