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朝廷选的将领,连殿下都没照过面?”之心更来了兴致,手指在桌沿上敲了敲,“一边是野路子出身的‘猛虎’,一边是规矩里出来的‘文官将’,这碰面倒有意思了。我得去瞧瞧,到底是绣虎卫的煞气重,还是朝廷选的将领更体面。”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贞孝拉住:“男女有别,将领议事,妹妹凑什么热闹?”
之心眼珠一转,笑道:“我就在偏厅候着,不打扰他们议事。再说了,万一绣虎卫的人真炸了毛,我这做妹妹的,还能帮殿下和姐姐说两句软话不是?”
立渊看她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无奈摇头:“想去就去吧,别添乱。”
之心立刻笑开了,转身就往偏厅走,路过廊下时还特意叮嘱侍女:“给我搬把能看见正厅门口的椅子,再沏壶浓茶——今晚可有好戏看了。”
夜风从廊下卷过,带着后厨飘来的酒肉香气。立渊望着她的背影,对贞孝道:“让后厨快些,他们该到了。”
贞孝应着,目光却望向正厅门口,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那些传说中难以驯服的绣虎卫,撞上素未谋面的亲兵营将领,今晚这太子府,怕是真要热闹起来了。
偏厅的竹帘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陆之心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顿。
最先踏入月洞门的是卫凛,玄色铠甲上的旧血痕在廊下阴影里泛着暗褐,鬓角霜白比去年更重。他目不斜视地踏过青石地,腰间长剑与甲片碰撞出沉钝声响——这是打黑水城时就跟着秦王的老将,听说当年为护秦王,与敌死战至只剩下他一人。
紧随其后的裴烈像座移动的楼阁,面膛上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在日光下格外狰狞。他左手按着腰间长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路过假山时随手拨了把碍事的垂柳,粗粝的掌心蹭得柳叶簌簌落——颖水之战里,就是这双手攥着刀在三国联军里撕开的口子。
萧彻走在中间,月白色长衫下摆沾了些尘土,腰间铜制算筹随着脚步轻响。他路过鱼缸时下意识停步,狭长的眼睛扫过缸里游动的锦鲤,指尖在袖中似在推演什么——当年西都守军诈降,就是他盯着城头炊烟看出了破绽,秦王赠送的《尉缭子》,如今怕是被他翻得纸页都软了。
秦锋的笑声先于人至,左额的浅疤在少年锐气里泛着红光。他拍了把萧彻的肩,说着什么“邺国那帮人要是见了太子现在的手段,保管吓破胆”,腰间箭囊晃得厉害——西南平乱时,他爹就是为了护粮草死的,秦王边把他扔进绣虎卫,倒真练出了几分其父年轻时的悍劲。
太子府的两位将领跟在后头,陆之心忍不住皱了眉。陆承翊的锦袍下摆连个褶皱都没有,手里还把玩着枚玉佩,走两步就停下来整了整袖角——听说他处置营啸时没动一刀一剑,靠的竟是给士兵讲《孙子兵法》?旁边的沈砚更怪,洗得发白的旧铠甲里衬着件半旧的青布衫,路过石桌时伸手摸了摸桌角的裂纹,指腹在右手食指的厚茧上蹭了蹭——他爹当年因延误军期被斩,这人却偏要靠武举进太子府,怀里总揣着刻满边关地名的木牌,倒像是要把那些地方全刻进骨头里。
最后跨过门槛的是个穿轻便银甲的少女,麦色皮肤在一众男子里亮得扎眼。沈瑶束发的银冠上坠着枚狼牙坠,走路时随着动作轻晃——那是横水军守将沈守成的女儿,听说她爹原是前朝荆州守将,少女路过偏厅窗下时,眼风不自觉往正厅瞟了瞟,耳尖悄悄红了,腰间软鞭的银穗扫过靴面,带起一阵细响。
陆之心放下茶盏,看着这一行人走进正厅的背影,忽然觉得有趣。绣虎卫的煞气能压垮门槛,太子府的两位倒像刚从书斋里出来,最奇的是那个叫沈瑶的姑娘,站在秦锋身边时,手里的马鞭转得飞快,眼睛却黏在正厅门口的方向——这太子府,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次日,横水王府的暖阁里燃着银丝炭,暖意漫过雕花窗棂时,正撞见立渊推门而入。昭阳郡主披着件白狐裘站在廊下,见他进来便笑着扔过个暖手炉:“多日不见,你这走路的架势倒越来越像父亲了。”
立渊接住暖手炉,指尖触到温热的铜面,转头瞥见跟在身后的贞孝与之心。贞孝的湖蓝色褙子衬得肤色愈发温润,正低声叮嘱侍女将带来的药箱放妥;之心则微微侧着脸,用一方素色帕子半掩着面,露在外面的眼睛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
宴席设在王府的赏梅轩,檐下悬着的宫灯被北风卷得轻轻摇晃,映得窗外几株红梅愈发艳烈。昭阳执壶给立渊斟酒时,目光不经意扫过之心,忽然笑了:“之心妹妹这帕子遮了一路,难不成是横水镇的风刮得脸疼?”
之心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帕子下的颧骨处传来隐隐作痛——昨夜沈瑶那几拳又快又狠,若不是她跟着崔哲学过点皮毛功夫,此刻怕是连门都出不了。她正支吾着想找个说辞,贞孝已温声开口:“昨儿夜里风大,之心在廊下绊了一跤,磕在廊柱上了,怕郡主见笑才遮着。”
昭阳挑了挑眉,目光在之心泛红的耳尖上打了个转,忽然转向贞孝:“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