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攥着贞孝的衣袖,掌心沁出冷汗:\"嫂嫂,那是刘建德心腹的驻地......\"
\"所以更要趁他不在时掀了老巢。\"贞孝将染血的中衣外罩上玄色大氅,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响,\"湘州城门今夜必须易主。\"
西大营辕门前,火把将两人人身影拖得扭曲。守门士卒长矛一横,铁面甲片相撞发出刺耳声响:\"什么人?营中戒严,速速离开!\"
贞孝摘下兜帽,月光照亮她眉眼间的霜雪:\"本宫乃太子正妃,持皇室金令,命尔等即刻开营门听令。”话音未落,金令已在火光中划出冷冽弧光。
军帐中传出嗤笑,留守将军赵彪掀帘而出,腰间佩剑还沾着酒渍:\"太子妃?不过是深宫养大的金丝雀!\"他斜睨着贞孝泥泞的裙摆,\"刘将军不日就能踏平余州,到时候......\"
\"聒噪。\"贞孝的软剑出鞘时几乎不见残影,剑锋掠过赵彪喉结的瞬间,血珠才顺着刃身滚落。尸体倒地的闷响惊起营中鸦雀,三百甲士举着长枪围拢过来,枪尖寒光映得夜色愈发森冷。
灵儿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抖,却见贞孝将染血的剑在赵彪衣袍上随意擦拭,神色比营中火把更灼人:\"既敢来,便有万全之策。\"灵儿并没有因为贞孝的安慰而心安,反而靠紧了她的嫂嫂,她靠着贞孝挺直的脊背,忽觉这个喜欢赏花的嫂嫂,此刻竟比这湘州城墙更巍峨。夜风卷起她裙摆,像是一面即将展开的战旗。
贞孝踏过赵彪的尸体,软剑上凝结的血珠砸在青砖缝隙里。三百甲士的长枪阵压得空气发闷,前排士卒喉间滚动着未出口的怒吼,火把将他们扭曲的面孔照得忽明忽暗。此刻空气凝固,军阵中泛起细微骚动,有士卒握紧了长枪,又悄悄松开。
“开什么玩笑!”一名虬髯百夫长突然往前踏出半步,铁面甲片碰撞出刺耳声响,“刘将军明令封营,任谁来都——”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死死盯着贞孝染血的裙摆,“况且,太子妃不在京城享清福,跑来这兵荒马乱的湘州作甚?莫不是想给那暴君说情?”
“暴君?”贞孝眉峰微动,软剑轻敲掌心,她缓慢踱步,忽然轻笑,“你这话,倒是与刘建德如出一辙。他可曾说过秀水沐家一案?”
“自然说过!”人群中有人高喊,“太子滥杀无辜,为立威残杀朝中重臣,连刘将军的老父亲都……”
“胡说!”贞孝的喝声震得军鼓嗡嗡作响,此刻气氛骤降,她松开衣襟,露出内衬暗绣的皇家纹章,“刘建德说太子滥杀?他父亲刘远通过秀水漕运,私吞百万贯修河银钱,将朝廷拨付的优质木料变卖牟利,前年江南数坐堤坝坍塌,数万百姓被洪水卷走!”她抬手一指自己发间歪斜的银簪,“本宫赶来湘州,就是为了告诉你们真相,江南百姓的冤魂至今未散,刘建德在营帐中夜夜笙歌!”
前排士卒的枪尖微微下垂,有人喃喃道:“我……我表哥确实在秀水当差……江南前面确实有过洪水!”
贞孝冷笑一声,将剑鞘狠狠砸在鼓面上,“你们以为刘远为何要活埋十八户人家?不过是为了掩盖贪污罪证!”
“太子仁善,并未追究刘家满门,可刘建德却连夜调兵谋反!如今打着‘清君侧’旗号,不过是为报私仇!”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国难当头,你们要为这种不忠不孝之徒卖命?”
正当军阵中议论声渐起时,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湘东王立洵策马奔来,手中铁链拽着一名灰头土脸的士卒,那人腰间还别着半截沾泥的粮草调拨令。
\"太子妃!这狗贼正是刘建德派去押运粮草的!\"立洵将士卒狠狠掼在地上,震得青砖都微微发颤,\"他亲口招了,刘家已将湘州半数粮草运往洋州,剩下的也在连夜装车!\"
那士卒挣扎着嘶喊:\"刘将军说了,等拿下余州就......\"话未说完,贞孝的软剑已抵在他喉间,寒芒映得他瞳孔骤缩。
贞孝冷笑,剑尖挑起士卒怀中掉出的家书,泛黄信纸上还沾着油渍,\"看看,你娘子说家中老父咳血半月,幼子饿得直哭——可刘建德的亲兵营,此刻正顿顿酒肉!\"
军阵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士兵攥着长枪的手开始发抖,火把光晕里,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封家书。
寂静中,不知谁的长枪率先落地,哐当声响如惊雷。紧接着,兵器坠地声连绵不绝,仿佛暴雨砸向干涸的土地。当最后一杆长枪倒下时,贞孝眼神扫过一众士兵,营外的夜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却也吹不散她眼底即将燎原的星火。
暮色漫过浔州城头时,立渊的玄色披风在猎猎江风中扬起暗纹。他刚踏入中军大帐,青铜烛台的火苗便猛地一跳,映得案上刚拆封的调令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