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的烟尘,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夏日的南都暑气蒸腾,太子府内一池白莲却失了往日的清雅。可雅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脸色煞白如纸,手中的信笺簌簌发抖。之心跌坐在冰凉的青砖上,指尖死死抠着裙摆,绣着并蒂莲的绸缎被攥出深深褶皱。
马蹄声撕裂横水镇的暮色时,秦王府朱漆大门已悬起素白灯笼。可雅踩着石阶踉跄而入,绣鞋在青石板上磕出细碎声响。堂厅内青烟袅袅,谷主的牌位在白烛摇曳中泛着冷光,案前摆着一盘未动的茉莉方糕,糖霜早已凝结成霜。
“母亲……”之心扑到蒲团上,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额角瞬间沁出血珠。可雅扶着立柱缓缓跪下,孕期的酸软与剜心之痛绞在一起,眼前阵阵发黑。女官抱着昇儿站在廊下,襁褓中的孩子突然放声大哭,清亮的啼哭声撞在素白帷幔上,惊得梁间燕雀扑棱乱飞。
牌位前的香炉突然“啪嗒”一声,香灰簌簌掉落。可雅颤抖着伸手去够牌位,指尖停在三寸之外,泪水砸在绣着金线的袖口:“您说要等昇儿叫您祖母……”话音未落,之心突然抓过案上的茉莉方糕,碎屑洒在孝服上:“这。。您还没喂昇儿尝一口……”
女官红着眼眶将昇儿轻轻放在牌位前的软垫上,襁褓里的孩子突然收住哭声,粉嫩嫩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晚风掀起窗棂,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恍惚间仿佛有人轻笑一声,带着熟悉的茉莉香掠过鬓角。可雅将脸埋进昇儿柔软的襁褓,泪水洇湿孩子的虎头帽:“母亲,您摸摸昇儿……他长得像世子小时候……”
庭院里的海棠无声飘落,花瓣覆在茉莉方糕上,宛如撒了一层雪。王爷依然落寞的坐在花园里,海棠花前。
暮色将海棠染成绛紫色,王爷枯坐花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玉扳指,残瓣落在玄色蟒纹袍角,竟辨不出是血色还是暮色。郡主挺着肚子侍立,手腕的银铃随着夜风轻晃,惊散了满地碎影。
\"颍州那边,可有渊儿的消息?\"王爷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惊得栖在花枝间的夜莺扑棱棱振翅。郡主攥紧手中丝帕,帕角绣着的并蒂莲被掐出褶皱:\"回父亲,渊儿在颍州一切安好,说是三日后便启程返京。\"
话音未落,王爷忽然冷笑,震落肩头几片海棠:\"好,那好!\"暮色漫过他鬓角霜白,将眼底血丝衬得愈发狰狞。郡主喉头发紧,看着王爷落寞的脊背,恍惚又见着幼时总将她扛在肩头的挺拔身影。
\"只是...渊儿这些日子着实清减了。\"郡主垂眸避开王爷灼灼目光,裙裾扫过满地残花,\"茶饭不思,彻夜难眠,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倒与父亲...\"她突然噤声,看着王爷抓起石桌上的鱼食掷向池面,水花溅湿了半幅白纱帘,池中锦鲤聚集,搅碎一池碎月。
南都城南的夏夜溽热未散,蝉鸣在深宅朱檐间渐渐嘶哑。立涣望着满院摇曳的灯笼,眉间凝着薄霜。明瑶倚着湘妃竹榻,怀中襁褓里的显儿正攥着她鬓边的珍珠步摇,流苏轻晃,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渝弟当真要为那诗会误了正事?\"立涣将茶盏重重搁在檀木几上,青瓷相击的脆响惊得廊下鹦鹉扑棱翅膀,\"叔母仙逝,连横水镇秦王府的白事都要推拒?\"话音未落,屏风后传来环佩叮当,芳华扶着侍女的手缓步而出,隆起的小腹将月白襦裙撑出柔和的弧线。
\"夫君前日便应下醉风楼的邀约。\"芳华指尖摩挲着腰间香囊,那是她亲手绣的并蒂莲,\"说是要与大儒们论及曲谱......\"
\"荒唐!\"明瑶突然起身,怀中婴儿被她的力道晃得啼哭。她顾不上哄孩子,素帕重重甩在桌上:\"你这个呆子,你忘了幼时叔母总把你抱在膝头,变着法子逗你笑,给你塞桂花糖。如今她仙逝,你怎可如此凉薄!” 话音如冰棱,惊得满院灯火都晃了晃。
立涣望着紧闭的书房门,窗棂间漏出的烛火将竹影映得斑驳如血。他想起幼时与立渝在曾在叔母裙角嬉闹,叔母总变戏法似的掏出蜜饯果子。如今白幡悬在秦王府前,立渝却连束白绫都不肯系。
\"明日我跟瑶儿自会去横水镇。\"立涣咬了咬牙关,\"只是这血脉亲情,竟抵不过几句酸诗?\"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回荡,芳华咬住下唇,转身时裙裾扫落案上诗卷,墨迹未干的\"明月几时有\"五个字,被夜风卷着飘向黑暗深处。
书房门吱呀轻响,立渝倚着门框而立,玄色锦袍绣着银丝云纹,却掩不住眼底的冷意。\"兄长若要做孝子,大可不必拉着旁人。\"
明瑶抱紧怀中的孩子,望着立渝转身离去时袍角扬起的冷硬弧度,喉间泛起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