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马。\"世子扯下外袍扔给侍从,露出中衣上暗绣的银线云纹,在汗湿的布料下洇成一片暗影,\"伴花,乐安,你俩随我入颍州城。\"
\"世子,眼下您的身体过于虚弱,晚间前往也不迟!\"伴花突然提高声音,发间银铃随动作轻响,惊飞了停在帐角的蜻蜓。她从怀中掏出个青瓷小瓶,倒出粒朱红色药丸递过去,瓶身上\"固元\"二字已被摩挲得模糊,\"真的要去服上半粒,至少能撑到戌时三刻。\"
营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世子望着西方天际翻涌的云浪,那些铅灰色的云团正顺着风向颖州城压过来,虚弱的世子不经意间胸口闷,手放在胸前,喘着粗气。
蝉鸣声突然诡异地停了一瞬,整个大营陷入短暂的寂静。世子接过药丸的手忽然一颤,指缝间漏出的药香混着远处飘来的硝烟味,在舌尖化作一丝铁锈般的腥甜。他抬头望向辕门上方的日晷,晷针投下的阴影正缓缓爬过\"午初\"的刻度。
日头西斜时,世子的马踏过集市石板路,蹄下溅起星点泥花。前日暴雨冲垮了西街的排水渠,此刻污水混着烂菜叶在墙角积成黑洼,腐臭混着肉铺飘来的腥气,熏得人喉间发紧。伴花乐安紧跟在两侧,乐安左手按在剑柄上,目光扫过街角几个交头接耳的灰衣人——他们腰间系的粗布绳上,隐约露出半片邺国商队的火漆印。
\"铲平花月谷!还我太平!\"
呐喊声从米铺前的人群中炸开。十几个农妇举着残破的草席,上面用鸡血写着歪扭的\"铲除花月谷\"几个字,席角垂落的红布条被风扯得猎猎作响。人群中央,一个瘸腿老汉拄着枣木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世子腰间玉佩:\"世子,如今梁邺两国陈兵边境,皆为了花月谷,传闻谷主是王妃。。\"
\"放肆!\"乐安踏前半步,剑身出鞘三寸,寒光映得老汉后退半步。她余光瞥见斜对角的茶棚里,几个戴斗笠的人突然放下茶盏,腰间的令牌像是出自镇南王府。
世子抬手止住乐安,翻身下马时踉跄了一下,护子咒在丹田处又闪过几丝暗芒。他解开外袍披在身旁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肩头,露出中衣上未及掩盖的药渍:\"各位父老,花月谷并非如江湖传言那样,从未——\"
\"少装好人!\"卖鱼的摊贩突然抄起秤砣砸来,木杆上\"童叟无欺\"的漆字已被磨得发白,\"梁国镇南王的斥候都说了,只要交出花月谷的秘宝,他们就退兵!\"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有人抛出烂菜叶,擦过世子额角砸在马臀上,惊得马儿唏律律嘶鸣。
乐安和伴花旋身挡在世子身前,伴花袖中安神香饼碎成齑粉,混着空中飘来的香火气。
\"花月谷没有秘宝。\"世子的声音突然沉下来,指尖抚过腰间玉佩,他抬眼望向东南方,那里的天空正涌起墨色云团,前日暴雨冲毁的山路后,隐隐可见花月谷所在的山峦轮廓,像一道被撕开的旧伤疤。
突然,城西方向传来铜锣声,几个浑身泥泞的乡勇踉跄着跑来:\"山匪!山匪冲过鹿鸣岗了!\"
人群瞬间炸开,卖包子的摊贩踢翻蒸笼,雪白的馒头滚进污水沟,被争抢的脚步踩成烂泥。乐安嗅到风中隐约的硫磺味,惊觉那些灰衣人已按顺时针方向围拢,腰间鼓鼓囊囊似藏着火种。
\"乐安,叫人守住粮库。\"世子解下玉佩塞进她掌心,冰凉的羊脂玉上还带着体温,\"我去安抚百姓,若酉时三刻我未归...就点燃城隍庙的狼烟。\"他转身时,中衣下摆扫过满地狼藉,体内的护子咒愈发的不安,像是此刻眼前百姓的心境。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集市牌坊上,世子站在一旁坍塌一半的摊子下,看着百姓在泥水中奔逃的身影,忽然想起乐安今早说的话:\"梁邺陈兵边境却不进攻,倒像是...在等谷中动静。\"
“这明瑞太子为了让你前往花月谷真是不择手段,刚刚那些人怎么看都像是他精心安排的。”伴花擦拭着世子脸上的雨水,露出轻蔑的笑容。
不远处高楼上的明瑞靠在栏杆上,沉浸在刚刚自己设计的桥段中,“有意思,真有意思!”
“世子,风雨卫来报,候任颍州知府因暴雨冲毁了官道被困在驿站里。”
“看来老天爷都在让我前往花月谷非!”世子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山峦,“挡着的何止是颍州知府,还有南都的那些人吧!”
“王爷出手了?”
世子笑笑,没有作答。片刻之后雨停,世子带着乐安和伴花,走向对角的茶棚。
靠近里侧的那张桌子,坐了一个人,只顾着品着手中的茶,刚刚发生的那些似乎跟他没有关系。
世子示意在这张桌子坐下,反被掌柜拦下了,说是这张桌子被那人定下了。
“如宗表兄,好雅致!不在镇南王府待着,却跑到颍州喝茶,莫非我颍州大营的守卫拦着你,不让你进去拜会?”
那人扯下头带的斗笠,拨弄着散落的碎发。“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