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里奇酒店,位于伦敦梅菲尔区的中心。
这里不标榜奢华,因为“奢华”这个词,本身就是为它而定义的。
维多利亚女王曾在这里下午茶,奥黛丽·赫本在这里举办过派对。它的每一块砖,都浸透着旧世界的权势与荣光。
唐宛如他们下榻的,是顶层的皇家套房。
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只有恰到好处的,被时间沉淀下来的优雅。墙壁上覆盖着手绘的丝绸墙纸,图案是德格拉蒙公爵庄园的春日花园。空气里,是壁炉中燃烧的苹果木,混合着古董家具和皮革书卷的,属于老钱的,安逸味道。
e已经提前抵达,将一切安排妥当。
她今天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灰色香奈儿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像一个最精准的AI,向唐宛如汇报工作。
“唐总,霍华德先生定制的礼服已经送到,存放在衣帽间的恒温保湿柜里。”
“温莎镇的‘皇家伯克郡射击俱乐部’已经预约好了,明天上午,整个俱乐部将暂停对其他会员开放。”
“另外,”e的语气顿了顿,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职业表情,出现了一丝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酒店礼宾部刚刚送来一份欢迎礼,来自……克劳斯·冯·赫斯男爵。”
她说着,指向客厅中央那张由整块桃心木制成的茶几。
上面,放着一个古巴高希霸的雪茄保湿盒,乌木材质,镶嵌着银边,做工考究。
唐宛如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盒子上。
叶远已经抱着睡眼惺忪的灵,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海德公园。
“哥哥,这里的树,比上海公园里的要老。”灵用小手扒着玻璃,好奇地张望。
“嗯。”叶远看着窗外,声音很平淡,“这里的空气里,二氧化硫和悬浮颗粒物的含量,比上海高了百分之七。不适合开窗通风。”
正准备去开窗的酒店管家,手僵在了半空中。
唐宛如没有理会那盒雪茄,她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苏打水,加了冰和一片青柠。
她需要用这种冰冷的,带着刺激性气泡的液体,来压下心头那股因为即将到来的对决而升起的,隐秘的兴奋。
叶远走了过来,拿起那个雪茄盒。
他没有打开,只是放在鼻子下面,轻轻闻了一下。
“雪茄是好雪茄,产自古巴的Pinar del Rio地区,卷制的手法很老道。”他下了结论,然后话锋一转,“可惜,用来保湿的雪松木片,在烘干之前,被硫磺熏过。剂量很小,普通人闻不出来。但长期接触,会慢性损伤神经中枢。”
e站在一旁,感觉自己的脊背,窜起一股凉意。
这不是一份欢迎礼。
这是一份战书。
一份优雅、昂贵,却又带着致命毒性的战书。
它在用一种最上流社会的方式,告诉他们:我知道你们来了,我也知道你们知道我知道了。游戏,现在开始。
“哥哥,硫磺是什么?”灵从叶远身后探出小脑袋,好奇地问,“是黄色的糖吗?”
叶远把那个雪茄盒随手放在一旁,像丢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不是,”他用餐巾纸擦了擦手,仿佛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是一种能让坏人放烟花的,不好闻的东西。”
唐宛如端着那杯苏打水,走到他身边。
她看着叶远那张平静的侧脸,忽然发现,自己那颗因为赫斯男爵的挑衅而绷紧的心,就这么轻易地,松弛了下来。
在这个男人面前,一切阴谋诡计,似乎都变成了小孩子放烟花的把戏。
可笑,又无聊。
“e。”她开口,声音恢复了女王的冷静与决断。
“在,唐总。”
“把这个,”她指了指那个雪茄盒,“原封不动的,退还给赫斯男爵的管家。告诉他,叶先生对烟草过敏。”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带着锋芒的弧度。
“另外,以我的名义,送一份回礼过去。就送……我们公司最新研发的,那款家用空气净化器。提醒男爵先生,伦敦空气不好,要注意肺部健康。”
e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终于接到了一个可以理解,并且能完美执行的,带着强烈反击意味的指令。
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唐总。
“是,唐总!我马上去办!”她躬身退下,脚步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
套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壁炉里的苹果木,发出“噼啪”的轻响。
唐宛如看着叶远,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在研究伦敦的干燥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