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总弥散着一股霉味。柳琦鎏推门而入时,张主任正伏案核对账目,眼镜链随着他摇头的动作晃荡。“柳老师啊,大冷天让您跑一趟。”他起身泡茶,茶壶嘴喷出袅袅蒸汽,“关于您提到的欠款…我们校委会商议过了。”
柳琦鎏没接茶杯,径直坐在对面木椅上。他掏出那张泛黄的欠条,纸面边缘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李校长亲笔写的,落款还盖着公章。按合同,逾期利息也该算上。”
张主任的胖手指在计算器上跳跃,嘴角始终挂着敷衍的笑。“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分期付,每月从教师福利里扣五百,一年结清。”他瞥了眼窗外空荡荡的操场,“您这门市部要改建幼儿园,急着腾地方不是吗?”
“分期?”柳琦鎏将欠条拍在桌上,震得茶杯溅出几滴褐色的水渍,“几年前你们买教具时,可没说要分期。当时咱们校长怎么说的?‘开学急用,账目随后补’,结果一拖就是几年。”他嗓音在冷室内格外清亮,像冰棱撞击石壁。
张主任的眼珠在镜片后转了转,忽然压低声音。“柳老师,我们也不容易。幼儿园工程是教育局重点项目,您要是卡着欠款不搬…就会耽误施工进度。”他掏出烟盒,却被柳琦鎏摆手拒绝,“您就当帮衬我们,幼儿园建成了,孩子们上学也方便不是?”
柳琦鎏盯着他递来的烟盒——烟盒背面印着某建材公司的广告,Logo与教育局新工程招标名单上的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陈忠曾提过,李校长的妻弟正是那家公司的股东。寒风从窗缝钻进来,他打了个寒颤,却觉脊背渗出一层冷汗。
“张主任,欠款按合同结清,扩建补偿清单我会递交给学区。至于欠款要一次性付清…”他收起欠条,指尖在烟盒广告上轻点,“该走的程序,谁也绕不过去。”
张主任的笑僵在脸上,茶壶“咚”地砸回桌面。柳琦鎏推门离去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混着几句含糊的咒骂。
街上的雪已化了大半,泥泞的路面映出他模糊的影子。柳琦鎏攥紧欠条,掌心被冻得发僵。那些未结清的账目,或许不是简单的债务,而是盘踞在教育局与学校间的蛛网。他仰头望向镇中学灰蒙蒙的教学楼,楼顶那面褪色的国旗在风中簌簌颤动,像一面无声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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