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啥?”二木梗着脖子,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咱不差这点钱!就当……就当替那混小子给小叶赔个不是!”
没多会儿,福香园的伙计就提着食盒来了。八个菜摆了满满一桌子,酱肘子油光锃亮,红烧鱼冒着热气,小鸡炖蘑菇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二木给许前进倒上酒,酒液在粗瓷碗里晃出细碎的涟漪,他自己也满上,举杯时手还在微微发颤。
“前进兄,咱都是忠厚人家。”他抿了口酒,辣得眼眶发热,赶紧夹了口菜压着,“你们两口子的心情,我懂。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和平这孩子,还是年轻,性子不定性。”他往许前进碗里夹了块肘子,“往后啊,得慢慢教,多敲打敲打。实在不行,就把他看得紧点,别再让他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是这个理。”许前进叹了口气,酒液在碗里晃出更大的涟漪,“小叶再有仨多月就生了,到时候一大家子人,总得过成个样子。我也不知道咋就养出这么个不争气的……”他话没说完,就被香菱用胳膊肘捅了一下。
“说这些干啥!”香玲给二木剥着虾,把虾肉往他碗里放,“来,亲家,吃菜!和平那混小子,我已经跟他撂下话了,再敢犯浑,我就没他这个儿子!”
二木没接话,只是望着窗外。风还在吹,不知谁家屋顶的瓦片被掀得“哐当”响,像极了他心里那些碎掉的声响,一片一片,都在疼。他夹起一块鱼,慢慢嚼着,鱼肉很鲜,却尝不出味。忽然想起小叶小时候,扎着两个羊角辫,仰着脸问他:“爹,和平哥会一直对我好吗?”
那时候他怎么说的?他蹲下来,捏了捏闺女的脸蛋,说:“会的,咱小叶这么好,他敢不对你好,爹打断他的腿。”
可如今,腿没打断,心却先碎了。他望着桌上蒸腾的热气,那些热气模糊了眼前的菜,也模糊了他的眼。满桌的油香酒香里,他忽然尝到一股说不出的苦涩,从舌尖一直苦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