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懒笑着指了指墙角的酒坛子,陶坛上还沾着点湿泥:“看见没?去年埋在院子老槐树下的高粱酒,特意挖出来的,埋了快一年了。”
说话间,服务员端着菜进来了。一盘红烧肘子冒着热气,油汁顺着肉缝往下淌,在白瓷盘里积出小小的油洼;清蒸鲈鱼卧在盘子里,葱丝绿得发亮,汤汁清亮,衬得鱼肉雪白;还有个大份的地三鲜,茄子炖得软绵,土豆吸足了汤汁,咬一口能爆出汁来。二懒点的菜都是实在货,量大味足,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许前进拿起土陶酒壶,给每个人面前的酒杯倒满。酒液刚入杯,醇厚的酒香就漫开来,混着肘子的油香、鲈鱼的鲜气,把包厢里刚见面的热闹压下去了些。他端起酒杯没喝,指尖在杯沿转了两圈,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咱们大伙都来了,”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桌上的人——周美丽正把萝卜干往小碟里倒,闻言停了手;小吴刚夹起一块土豆,筷子悬在半空;三嫂本来要开个玩笑,见许前进这神情,把话咽了回去。
“眼下的形势确实不乐观啊。”许前进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疲惫,“我和二懒叔今天查看了几家商铺,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大前天晚上我过来数了数整条街的商铺,亮着灯的也就三家。我都不知道明天会是怎么样,真的,现实太残酷了。”
他拿起酒杯抿了口酒,酒液辣得喉咙发紧,却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所以呢,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和二懒叔在东山的商铺群转了转,逛了七八家,有开服装店的,挂着的衣服蒙了层灰;有开小饭馆的,桌子擦得亮,却没一个客人;还有卖五金的,老板蹲在门口打盹——生意惨淡啊,确实不是一般的惨淡。有个开面馆的老板,跟我们聊了半天,说这礼拜就卖出去三碗面,连房租的零头都不够。”
周美丽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了。她的超市挨着菜市场,前阵子还能靠附近居民买点油盐酱醋维持,这两天连菜市场都冷清了,昨天一整天,就卖出去一袋洗衣粉,还是街坊大妈特意过来照顾生意的。 “南山石艺厂那事,也添乱。”大喇叭三嫂轻声说,指尖在桌布上划了划,“我昨天去进菜,听见几个大妈在菜摊前议论,说要不是你当初接下服装厂的活,大伙也不至于现在没活干。”
“她们懂个啥!”许前进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瓷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当”的一声,“那服装厂是无底洞啊!当初王老板找我,拍着胸脯说让我组织大伙去干活,工钱月结。可他那服装厂早就被法院封了一半,机器都快被拉走了,我要是真让大伙去了,到时候他没钱给,我能怎么办?我去给大伙垫?我那点家底,垫三天就空了!”
“就是这个理。”二懒往许前进碗里夹了块肘子,油汁滴在白瓷碗里,“你要是真接了,现在不光要愁自己的店,还得被几十号人堵着要工钱。到时候别说醉仙楼,你能在路边摊请我们吃碗阳春面就不错了。”
小吴挠了挠头,指缝里还沾着点机油——大概是早上摆弄工具时蹭的:“那咱们就只能这么耗着?活动大院门口的修理铺,昨天把打气筒搬到门口,守了一下午,没等来一个打气的。再这么下去,修车铺就得把那台旧车床卖了换米了。”
“卖啥车床?”三嫂忽然开口,她刚才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眼睛亮了亮,像忽然想起什么好主意,“我前天去西街,看见有人在路边摆地摊,卖自家做的鞋垫、小孩穿的虎头鞋,摊前围了好几个老太太,生意还挺好。要不咱们也试试?”
周美丽愣了下,指尖顿了顿:“摆地摊?咱们这些开商铺的,去路边摆摊?”
“商铺是死的,人是活的啊。”三嫂用筷子指了指窗外,玻璃上沾着点水汽,“你看那菜市场门口,以前哪有摆摊的?现在一到傍晚,卖菜的、修鞋的、炸油条的,挤得满满当当。人家能摆,咱们为啥不能?你超市的洗衣粉、肥皂,用个竹筐一装就能摆;小吴你告诉那修理铺,把工具包背上,去小区门口修修自行车、换个锁芯,总比在那坐着憨等强。”
许前进看着三嫂,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你这娘们,平时就知道算计钱,关键时刻倒挺灵光。”
“那是,”三嫂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花衬衫的领口跟着动了动,“我三嫂混了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找活路的本事还是有的。”
二懒拍了下手,掌心的茧子碰撞出闷响:“我看行。我那后厨有口大铁锅,明天熬点卤味——卤猪耳、卤鸡爪,我最拿手。去路边摆个摊,支个小马扎,我这手艺,总不至于没人买。”
小吴也笑了,露出点腼腆的神色:“让他把打气筒擦干净点,再带个修鞋的家伙事——这买卖不行那买卖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