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的荠菜馄饨、红糖发糕,保准火。我去县城送货时,就常想你做的发糕,暄软香甜,比城里那些连锁店的好吃多了,不是一个味儿。”
香玲一直没说话,指间夹着的筷子在碗沿轻轻点着,这时忽然“笃”地敲了敲桌子。众人都停下来看他,院子里静得能听见墙根下老黄狗打哈欠的声音,还有远处稻田里的蛙鸣。
“想做什么,先想清楚自己手里有啥。”蛮子慢悠悠地说,目光扫过燕子,像春日的阳光拂过刚发芽的苗,“你爷爷当年摆摊卖豆腐,推着个独轮车走街串巷,凭的不是别的,是豆子泡得透、石膏放得准,磨出的浆子细。现在时代变了,可有些理没变——手里的活计硬,走到哪都吃得开。”
许前进端起面前的搪瓷茶杯,抿了口凉茶,茶叶在杯底打着转:“直播也好,小吃也罢,别听旁人说前景咋样。得问你自己,夜里睡不着时,是想着镜头里该说啥词儿、灯光该打多亮,还是想着明天该买多少斤荠菜、发面该发几个时辰。想明白了,就去干,干砸了也不后悔;想不明白,就再等等,别急着把家底投进去,稳当最要紧。”
燕子的眼睛慢慢亮起来,像是被风吹散了雾,那点委屈和犟劲渐渐化成了清明。她攥着衣角的手松开了,手指舒展开来,嘴角慢慢勾起个笑,像雨后初晴的月牙:“前进哥,您这话……我好像有点懂了。”
蛮子一看闺女松了口,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像朵晒开的菊花:“懂了就好!走,回家!我明天一早就带你去东山看铺子,你爹还藏着罐去年的新茶油,香得很,正好给你炸油饼用,保准香飘一条街!”
二懒也笑着拉燕子的手,掌心温温的:“是啊,先去看看铺子,不合适再想别的辙。日子长着呢,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慢慢琢磨。”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走了,院门外的脚步声和说笑声渐渐远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安静。香玲把凉透的菜端回厨房,瓷盘碰着铁锅发出叮当声,嘴里念叨着:“还是老许说话管用,三言两语就把事儿说开了,比我们磨破嘴皮子都强。”
许和平给爹碗里添了点热汤,汤面泛起细密的波纹:“爹,您刚才那番话,比我在厂里听的那些管理课都实在,句句在理。”
许前进望着门口那棵老槐树,晚风正吹得叶子沙沙响,像谁在低声絮语。他想起洛虎那小子小时候,总跟着和平燕子在树下玩弹珠,那时的孩子眼里,最值钱的就是颗透亮的玻璃珠,赢了能高兴一整天。谁能想到,长大了会走上歪路呢。
“吃饭吧。”他拿起筷子,夹了口青菜,菜叶上还沾着点蒜末,“菜凉了,心可不能凉。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一步一步走稳当喽。”
夜色慢慢漫进院子,像浸了水的棉絮,温柔地裹住了屋檐、槐树和晒谷场。桌上的节能灯晕出一圈暖黄,把一家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磨得发亮的水泥地上,像幅安安稳稳的画,画里有烟火,有牵挂,还有晚风里慢慢舒展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