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是谁呢!”许前进一眼瞅见院门口那三个身影,眼睛“唰”地亮了,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青砖地上,溅起的水珠打湿了裤脚,“富贵姐!宋老板!工地老王!稀客呀,真是稀客!”他往前迎了两步,粗糙的手掌在裤缝上搓得发白,脚后跟在地上蹭出两道浅痕,“快进屋快进屋,香玲,快沏茶!就泡我前儿个托人从县城捎的龙井,最好的那包,藏在樟木箱里的!”
这时就听到周美丽说道,“看我手里提的富贵姐和宋老板买的礼品盒,也不帮着拿点嘛前进!” 许前进连连说,“我拿我拿啊美丽姐!”说着从周美丽手中接过两箱礼品盒。
被唤作富贵姐的女人站在日头里,米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被风掀得轻轻晃,烫得一丝不苟的卷发别着支珍珠发卡,阳光落在发梢上,像撒了把碎金子。她身后的宋老板穿着挺括的白衬衫,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影,裤线笔挺得像尺子量过;旁边站着的工地老王还穿着沾着水泥点子的工装,黝黑的脸上堆着憨厚的笑,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包角磨得发了白。
“前进啊,香玲妹子。”富贵姐先开了口,声音脆得像檐角的风铃撞在一块儿,“我们来看看和平。”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打量着墙上贴着的旧年画,《连年有余》的胖娃娃被烟火熏得发了黄,“我这人懒散惯了,前阵子去南方旅行,旅途中就听说和平出事了,心里头一直惦记,直到昨天才回村,你们可别嫌我来晚了。”
说话间,她从鳄鱼皮手包里抽出一沓红票子,用牛皮筋捆得整整齐齐,红得晃眼,往香玲怀里一塞:“也没提前准备啥,这五千块钱你们拿着,和平养伤得吃点好的,鸽子汤、老母鸡汤轮换着炖,喜欢啥就买点啥。”
香玲的手像被滚水烫了似的往回缩,脸“腾”地涨得通红,耳根子红得能滴出血来:“富贵姐,这可使不得!你们能来,我们心里就比揣了暖炉还热,哪能要您的钱?”
“哎,你这妹子咋这么见外?”富贵姐把钱往她怀里按得更紧,语气陡然添了几分硬气,眼尾的细纹里却藏着热乎气,“当我是亲姐妹就收下,要是推三阻四,我这就转身走,从此咱姐妹俩断了来往,往后逢年过节我都不登你家门!”
宋老板在一旁笑着打圆场,指尖在公文包的鳄鱼皮纹上敲了敲:“香玲妹子就收下吧,这是富贵姐的心意。再说和平出了这个意外,搁谁家不难受啊,不要曲解我们的一片真诚之心。”说着他从包里抽出个牛皮信封,往八仙桌上一放,“我也不多,五千块,别嫌少。”
工地老王赶紧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搁,拉链“刺啦”响了一声,从里层掏出个蓝布包,层层打开后露出一沓零钱,十块的、五块的、一块的都有,码得整整齐齐像块砖头:“俺们工地上的弟兄们听说和平出事了,大伙都摩拳擦掌的要去给和平打抱不平,想想在葫芦弯干活的日子,大伙一聊起天就念叨你们两口子的好啊,你们是我们一辈子的榜样,大伙都在跟你们学习呢!”
香玲捧着怀里的钱,指节都在抖,红票子的边角硌得手心发烫。许前进站在一旁直搓手,喉结动了动,话都堵在嗓子眼。忽然听见传来“噗嗤”一声笑,周美丽浓眉大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哎呦喂,一下子成万元户啦!这要搁八十年代,咱家可不就发大财了?那得在村口墙上刷个红漆大字报庆祝!”
这话逗得满院子人都笑起来,富贵姐伸手点着周美丽的脑门,指尖的蔻丹红得鲜亮:“美丽姐啊。头一回听你开玩笑,太逗人了吧,以后可得多开点。”许前进这才回过神,赶紧往香玲手里推:“不要收不要收啊,哪能让你们破这么大费,和平这孩子受得起你们这份心,却受不起这么多钱。”
“说啥傻话?”富贵姐迈入堂屋,往太师椅上一坐,裙摆扫过凳腿带起阵风,吹得桌角的火柴盒打了个滚,“和平是我们好朋友的孩子,我们来看望是应该的。再说我跟你家香玲姐妹这么多年,当年我刚来你们村,还是你家香玲帮我缝了掉的纽扣呢,你跟我这就别客套了吧?”
许前进这才想起可能是有点过了,手忙脚乱地搬板凳:“对对对,快入坐。今天说啥也得留下吃饭,咱去合作社吃大锅饭,虽说没啥山珍海味,但贴饼子、熬菜、蒸红薯管够,保准让你们吃撑!”
宋老板刚要摆手,裤兜里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皱起眉:“不了不了,公司还有个重要会议,图纸还等着我签字……”
“啥会能比吃饭重要?”许前进一把按住他的手机,掌心的老茧蹭得宋老板的衬衫发皱,语气带着股庄稼人特有的执拗,“你要是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