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啊!”她猛地转身,后背蹭到堆成小山的卫生纸货架,“你赶紧来我家超市门口!富贵姐——就咱们的合作伙伴李富贵,她回来了!”电话那头先是“哗啦”一声,像是什么文件摔在了桌上,紧接着许前进的声音带着笑颤:“你可别诳我,她上周还在微信朋友圈里说要去新西兰看极光——”话没说完就被男人的粗嗓门切断:“在你超市门口呢?我这就骑电动车!三分钟!”
周美丽挂了电话,看见富贵姐正踮脚够老槐树上的蝉蜕,蓝布衫下摆扬起,露出半截浅灰的真丝衬裤。这场景让她想起二十年前,富贵姐站在村口大槐树下,举着喇叭喊“谁要跟我一起去深圳”,那时她的裤脚也沾着村里的泥,却比现在更有精气神。
许前进的电动车“叮铃哐啷”刹在超市门口,车筐里的保温杯滚出来,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三圈。他跑得满脸通红,汗把老头衫的后背洇出个深色的“V”字,老远就张开胳膊:“我的个富贵姐!您这皮鞋尖都能照见人影,咋想起来回咱这土窝窝了?去年您寄来的腊肠,俺们到过年还没舍得吃完呢——”
富贵姐转身时,玉镯在日光下晃出道白光。她指尖点着许前进的胸口笑:“你呀,还是跟年轻时一样,嘴甜得能粘住蜜。”说着从藤编包里掏出个油纸包,“给你们带的深圳椰子糖,超市里卖的哪有现熬的香。”纸包递到周美丽手里时,她闻到了淡淡海水味,混着富贵姐身上的雪花膏香,像把旧时光掰成了两半。
“姐这回可不是来串门的。”富贵姐靠着老槐树坐下,掏出个牛皮笔记本,封皮磨出了毛边,“在城里住了二十年,小区里的人连对门姓啥都不知道。上周去公园晨练,看见个老太太蹲在地上择菜,那菜叶子上的虫眼,跟咱村王大爷家的豆角一个样——”她忽然顿住,指尖摩挲着笔记本上的烫金字,“我想回来定居,度假村那片新盖的院子,可有带葡萄架的?” 许前进接话道,“有啊富贵姐,到时候咱们一起过去,你看上哪个随便挑!” 富贵姐说道,“大家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今天我做东,大家去农业社大锅饭行不行?” 周美丽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前进,赶紧上车!”
富贵姐的车驶进“农业社大锅饭”停车场时,后厨飘来的柴火香让周美丽的鼻尖发酸。二十年前,富贵姐第一次带她们去深圳,在火车站旁的小餐馆吃炒河粉,也是这个味道——油锅里爆香的蒜末,混着铁锅与火苗碰撞的“滋啦”声,把穷日子都煎出了油花。
“富贵姐!”大锅饭承包人桂芳系着花围裙冲出来,袖口还沾着面剂子,“您可算来了!当年您教我调的酒糟鱼配方,现在客人都得提前三天订!”富贵姐摸着门框上的铜铃笑,那是她当年从深圳寄回来的,说“听见铃铛响,就知道家里来人了”。铜铃在风里晃啊晃,惊飞了蹲在电线上的麻雀。
包间里的八仙桌还是老样子,桌面的烫痕是许前进当年喝醉酒碰翻茶壶留下的。富贵姐把藤编包往椅背上一搭,就见周美丽忽然指着窗外的菜园:“还记得不前进?九八年发大水,咱村老弱病残都躲在这餐馆里,你桂芳姐把最后半袋白面蒸了馒头,我背着蛇皮袋去镇上抢挂面,回来时裤脚还沾着河堤的泥——”
“咋不记得?”许前进往搪瓷杯里续了热水,茶叶在杯底打着旋,“您那会儿站在断墙上喊,说咱们村就像这口大锅,柴火越旺越经烧。现在倒好,您自己要当那守锅的人了。”
富贵姐说道,“光阴似箭啊,我都好久没来这里吃饭了,好想念以前的时光,前进啊,把香玲叫来,大伙一起吃饭热闹!” 许前进赶忙推托道,“香玲就不来了吧富贵姐,她还得给和平做饭呢! 富贵姐说道,“赶紧的吧前进,这点家我还做不了主嘛前进?” 许前进只好拿出手机给香玲打电话,“富贵姐让你带着和平来大锅饭吃饭香玲!” 就听香玲那边说道,“这么客气干嘛啊富贵姐,那我们待会就到啊!”
暮色漫进窗棂时,桌上堆起了空碗。富贵姐夹起最后一块酒糟鱼,鱼肉在筷子尖颤巍巍的,像极了她鬓角的白发。“忘了把二懒叔叫来了。”她忽然说,“还有蛮子姐,别让他在家吃泡面啊。”许前进刚要推辞,就见富贵姐把筷子往碗沿上一敲,玉镯撞出清响:“咋?姐当年在深圳管着五百号人,还做不了这点主?”
香菱领着和平冲进包间时,和平手里攥着根没吃完的冰棍,奶油滴在富贵姐送的花布衫上。“瞧瞧,跟你爹小时候一个样。”富贵姐掏出绣着蝴蝶的手帕,轻轻擦孩子嘴角,“我在度假村附近相中了一个院子,后院能搭葡萄架,秋天结了果,你天天来摘,比超市卖的甜十倍。”和平忽闪着大眼睛,把冰棍往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