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真正敬的,甚至都不是牌位上的名字,而是那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一段故事。
李追远抽出三根香,对着蜡烛点燃,给赵无恙奉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却又刻意留了力度,像是在故意挑战里面人的听力。
李追远装作不察,默默做完敬香流程。
“不错,虽生在外,但归家门懂得奉香敬祖,是个懂事的孩子。”
走进来的人,是赵山安,赵家家主,四房的父亲。
赵毅接触过,得出的结论是……他是个假的。
这个人,最值得注意。
因为其它四房,都可以带夫人和子女去祭祖,意味着能整个团队混入。
赵山安没续弦,名义上他是祭祖时的领队,但实际上只能一个人去。
所以,这个假冒的,很大概率,是一个人走江的。
越往后,凡是一个人走江的,无一例外,都很强大。
赵山安好歹是当代赵家家主,实力应是外宅里最强,就这样,还是被悄无声息地做掉了。
而且这家伙还很自信,一边观察着“四房儿子们”,一边好整以暇地操持着“自己的”寿宴。
赵山安走到李追远跟前,伸手去摸少年的头。
刹那间,他目光一凝,短暂的气势袭来。
这是赵毅说过的试探。
李追远没有运转赵氏本诀去回应,他没有做任何回应。
一个刚从外头接回来的私生子,就已经把本诀给修炼起来了,那才是最大的破绽。
赵山安松开手,问道:“孩子,在外面吃苦了没有?”
李追远摇摇头,装作自己很内向,初到这里不敢多说话的样子。
赵山安:“既然回到家,那以前在外头的那些事,就都忘掉吧,这里,是你新的开始。”
李追远点了点头。
赵山安抬起头,看向龙首处的牌位,发出一声感慨:
“我们的先祖,是位真正了不得的人物啊,出身草莽,却能自江湖中崛起,他可不仅仅是我赵家的,更是一代甚至是好几代江湖人的楷模。”
就算没赵毅的提醒,李追远也知道这个家主是假的了。
因为他刚刚的感慨,与李追远先前心境所想,几乎贴合。
所站的视角,都是在赵家之外,看赵无恙。
赵山安:“可惜,后人不争气,多少代以来,不仅未能复刻先祖之荣光,更是连那种能泛舟江上的翘楚都是寥寥。”
李追远怯生生开口道:“我听哥哥告诉我,我们赵家,有一位年轻的大人物,在外面。”
赵山安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是啊,你的堂哥,赵毅,我的孙子毅儿,他,正在江上呢,他可是我赵家百年来,最有希望的天才。”
“那赵毅哥哥什么时候回家?”
“还早,现在还不是他回家的时候。”
“哥哥说,赵毅哥哥回家时,我赵家就能大变样了。”
“这话说得很对,但他一个人在外面努力,我们这些留在家里的,也不能闲着,争取等他回来时,看见一个已经大变样的赵家,呵呵。”
最后的一声笑里,带着玩味。
因为这确实很好笑,等赵毅从浪上下来回家时,会发现自己的老家,被同样是走江的一伙人,给处理干净了。
这个画面,想想都觉得有趣。
“可是父亲在里面?”
外面传来一声问候,来人是赵河铭,赵毅名义上的父亲。
这是一个丰神俊朗的中年人,无论是从皮囊还是从气质上,都无可挑剔,似是水墨画中的人物。
赵毅那吃软饭的本钱,就是遗传于他。
赵河铭一进来,就向赵山安主动行礼:
“果然是父亲。”
赵山安摸了摸自己的白须,问道:“河铭来了。”
“父亲,儿子昨晚梦到了先祖,今早特意来与先祖上香。”
“先祖显灵,证明你家毅儿定是又有精进呐,实乃我赵家之兴。”
“是啊,如今毅儿在外,我这做父亲的帮不上什么忙,只得求先祖保佑了。”
李追远心道:如若赵无恙真的显灵归来,他必然不会放过赵家,但肯定也不会放过你们。
两个冒牌货,在这里上演着传统版的父慈子孝,中间还夹杂着关于先祖的话题,让作为旁观者的李追远,感到一种深深的讽刺。
如若没有柳玉梅这几十年的苦苦支撑,那么秦柳两家牌位前,是否也会上演起同样的对话?
赵山安与赵河铭前后脚一起给赵无恙上了香。
见上面已有燃着的三炷,赵河铭问道:“是何人起得如此之早?”
赵山安指了指李追远:“老二家的。”
赵河铭:“瞧着面生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