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广播里描述的“诡异宁静”。
雾零港沉睡着,或者说,伪装着沉睡。远处愿景集团那心脏般跳动的巨大光晕,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目,也格外遥远。它像一座灯塔,却并非指引迷航,而是昭示着某种光怪陆离、深不可测的现实——合法与非法在其中共生,光鲜与污秽在那里交融。她曾以为自己是执剑斩向那污秽的人,如今,剑似乎钝了,连带着握剑的手也感到虚软无力。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又一个快餐小说的章节标题跳出来——《总裁的替身娇妻:错吻99次》。多么荒诞又省心的世界。只需要不到半小时,就能经历一场精心设计、结局注定的爱恨情仇。起承转合,条理清晰。不像她的人生,考入警队、穿上制服、宣誓缉毒…那些清晰的目标达成之后,路标消失了。前方是浓雾弥漫的旷野,脚下是踏不实的泥沼。缉毒警安家瑗,这个身份像一件不太合身的外套,裹住了里面那个茫然无措的灵魂。
“只要不是自己,做谁都好?”这个念头再次幽灵般浮现,让她指尖一顿。屏幕的光映着她略显疲惫却依然清亮的眼,眼底深处是连她自己也无法完全解读的空洞。她厌恶这种失控感,就像厌恶毒-品本身。可精神的迷失,比物质的诱惑更难捕捉,也更难驱散。
五点二十九分,三十秒。
她的目光短暂地掠过窗外。城市的轮廓在深蓝近乎墨黑的底色里沉默。没有风,没有雪,没有预兆。广播里星野那近乎惊悚的预警——“绞刑架上的倒计时”、“血红的涡旋”——此刻听起来像个精心编排的悬疑剧背景音。天气预报错了?还是风暴真的在玩弄人心,在发动致命一击前,先赠予一场虚假的安宁?
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数字,在她屏息的瞬间,无声地翻转为:5:30。
地狱之门……会开启吗?
就在这个念头尚未完全成型的刹那——
“轰——!!!”
不是雷声。是某种更沉重、更蛮横、更接近大地本身怒吼的声音,从遥远的地平线,不,是从深邃的海床之下,汹涌地碾轧过来!脚下的地板仿佛活了过来,猛地一颤,带动着整栋老旧的公寓楼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桌上的水杯哐当一声倒下,清水迅速在桌面上蔓延,像一条惊慌失措的小河。
窗玻璃剧烈地嗡鸣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粉碎!紧接着,是风!不是吹,是砸!是撞!是千军万马裹挟着冰雹与暴雨,以摧毁一切的姿态,疯狂地扑打在玻璃上!瞬间,窗外不再是静谧的城市夜景,而是一片被狂怒撕扯、被混沌吞噬的漩涡!雨水不再是滴落,而是被狂风狠狠掼在玻璃上,形成一片片瞬间炸开又瞬间被冲刷的白茫茫水幕。冰雹颗粒像子弹般密集射来,敲打出令人心悸的噼啪爆响。
黑暗被彻底撕裂,又被更狂暴的混乱取代。远处愿景集团那“心脏”的光晕,在狂舞的风雪雨幕中剧烈扭曲、闪烁,忽明忽暗,如同垂死者不规律的心跳。
安家瑗猛地坐直了身体,快餐小说那廉价虚幻的情节瞬间被这股原始的自然伟力撕得粉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不是恐惧,是一种被粗暴惊醒的、近乎生理性的震撼。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带来一丝脆弱的真实感。
地狱之门,开了。
不是神话里的硫磺烈火,而是实实在在的、带着咸腥海沫和刺骨寒意的毁灭风暴!广播没有撒谎,平静确实是假象,是风暴收起爪牙、积蓄力量的姿态。而现在,它亮出了獠牙,要将整个雾零港撕碎、吞噬!
她冲到窗边,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因震动而嗡嗡作响的玻璃。外面是彻底的混沌。路灯的光晕被彻底打散、揉碎,在狂舞的风雪中形成一团团鬼魅般的光雾。街道上,不知谁家没关好的窗板被狂风扯下,像一片巨大的枯叶,瞬间卷入半空,撞在对面楼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碎裂声,随即消失无踪。雨水横流,瞬间汇成浑浊的小溪,在空旷的街面上肆意奔涌。
这狂暴的景象,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混沌的心湖上。那些关于人生意义、职业倦怠、身份迷失的虚无缥缈的困惑,在这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矫情!她追逐别人的人生,沉浸在虚构的悲欢离合里,却忘了自己正身处一个何等真实、何等残酷的战场!
缉毒警!这三个字,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裹挟着风暴的怒吼,重新撞入她的脑海。
她不是为了“做别人”才穿上这身制服的!她是为了撕开像今夜这样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罪恶夜幕!是为了阻止洛世豪手中流转的、沾染着无数家庭血泪的“干净”钞票!是为了将盛天林那种躺在迷幻云端、脚下却踩着他人地狱的毒枭,亲手拽回现实,接受审判!是为了让愿景集团那光明下的黑暗,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风暴在窗外咆哮,也在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空荡荡的心?不,它被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