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来着,只是没的好法子,你要是又什么计较,肯教给我,日后我大大的谢你。”
马道婆却又故意掩了话头,摆出一副出家人的德性,连连摆手道:
“诶哟哟,阿弥陀佛,赵太太快别说这话,我哪里懂这些个?罪过罪过!”
赵姨娘一心想着要报复,急道:
“你又来了!好菩萨,谁不知道你一向是最心软慈悲,济困扶贫的人,你就真忍心眼睁睁瞧着旁人欺辱死我娘俩不成?只要事情成了,难道我还不肯谢你?”
马道婆听见这话,也不装模作样了,咧嘴笑道:
“我虽不忍心,只是在菩萨跟前请来这道法,总要耗些寿数,就便是我图你这桩谢,你可拿什么给我呢?”
赵姨娘心下一狠,咬牙道:
“要是真成了,我拿一百两谢你!”
马道婆嗤笑一声,起身就作势要走:
“也别怪我说你没出息,单是绝了她一个,不过出一口气,对你跟环哥儿还能有多大好处不成?这老大一份家业...”
赵姨娘微微一怔,不等马道婆说完话,便已明白过来:
‘着啊!老爷如今就剩下一个嫡子,若叫宝玉也绝了...旁的且不说,单是二房的家业,将来不都要落在环儿手里?!’
马道婆犹在劝道:
“你也不想明白?要是宝玉还在,这府里还有你娘俩出头之日?罢了罢了,我看你是没这个胆子,断然不能成事。
我一个出家人,也不图你什么,本念这慈悲为怀,原也不该替你出这些主意,只可怜了环哥儿,本性伶俐,倒被你这当娘的给拖累了。”
赵姨娘心下被她说动,此时已然利欲熏心,全没了顾忌,竟真就拉着马道婆道:
“一百两你瞧不上,只赖我眼下手里也就这些银子,你且帮我把这事情做实了,到时候这家私自然都是环儿的,那时你要什么我不给你?”
马道婆听了,这才又转身坐下,斜着眼问道:
“那时都已成了事,又无凭据,你还肯理我呢?”
赵姨娘定了定神,先从柜子底下托出一个小匣子,拿出两枚五十两的大银锭,这便已将她私房钱去了一大半儿,推到马道婆跟前:
“这些权当了定钱,如今我手里也没许多,且先欠着,写个字据给你就是了!”
马道婆这才应下,先将这一百两银子掖在怀里,又见赵姨娘换了个心腹婆子,写了个五百两的欠契,亲自按了手印。
马道婆方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从裤腰里头掏了半晌,拿出十个黄纸铰的,青面獠牙的鬼怪,并两个纸人,分作两个小布口袋装着,递给赵姨娘,叮嘱道:
“你只记着,把他俩个生辰八字,写在那纸人上,然后都掖在他床上,事情便完了,我只在家里做法,那时自有灵验,你自己小心,可别害怕。”
赵姨娘将两个布包接在手里,心下惴惴不安,却又带着些异样的亢奋,重重的点点头。
又逢着王夫人来叫赵姨娘过去训话,两人这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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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因此前席上受了冷落,心思不郁,便往贾母处哭闹一回,又不肯去国子监,得以留在绛芸轩里头,整日除了念经就是睡觉,过了两日,终究烦闷,便叫袭人跟着散心。
本欲往大观园里头去寻林妹妹说话,只是想着前日宴上诸景,不免有些气馁,怕难免要讨个无趣,因而转了身,又要往梨香院去。
不料方行了一半,宝玉便说头痛,袭人只当是一时着了寒,尚不以为意,正欲请宝玉回去先歇一歇,然而话还没说得几句,眼见着宝玉便发起狂来,眼睛充血,面颊赤红,口角流涎,嚷嚷着:
“”诶唷!我要死!我要死!
便双手抱着脑袋,四下乱蹦胡嚷,说起胡话来了,更要拿脑袋往柱子上撞,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
袭人这下可真慌了神了,连忙竭力拦着,将宝玉抱在怀里,任由他往自己身上乱撞,乱咬,一边赶忙托路过的丫鬟往贾母和王夫人处报信。
未过得片刻,贾母和王夫人便都来此,眼见着宝玉这般发狂,更唬得魂都散了,“儿”啊“肉”啊的一通叫喊,放声恸哭。
这一下将众人都惊动起来,满府大大小小主子下人,一同的慌乱起来,皆来此看视,犹如一团乱麻,没了主见。
正边尚在闹着,冷不丁后头又喧哗起来,待转头去瞧,又见凤姐儿也似失了神志,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神色迷狂,口中胡乱喊叫,手持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明晃晃的钢刀,追着贾琏屁股后头乱砍。
一路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砍人,竟没人敢拦她。
贾琏也吓得狼狈逃窜,身上衣服都被扯的七零八落的,见着贾母等人便喊道:
“老祖宗!老祖宗救我!这婆娘疯了!她要杀我!她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