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他惊骇地抬起头,慌乱地摸索着眼镜。四周只有狂风的咆哮和被卷起的雪雾,白茫茫一片,哪里还有薇拉的影子?她刚才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串迅速被新雪覆盖的凌乱脚印,指向松林更深处。他刚想挣扎着爬起,一阵强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被窥视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他猛地转头!
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棵巨大的、虬枝盘曲的老松树下,站着一个“人”。不,那更像一个由阴影和噩梦拼凑的轮廓。高大,异常瘦削,穿着一件破旧不堪、沾满污渍的灰色工作服。最恐怖的是他的头部——完全被一个老式的、锈迹斑斑的、带有巨大圆形玻璃目镜的工业防毒面具所覆盖!那玻璃目镜在雪地的微光下反射着两点浑浊、空洞的光,如同昆虫僵死的复眼。面具的进气阀随着某种无声的节奏微微翕动,发出极其微弱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他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双手垂在身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注视”着扑倒在地的尼古拉。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恶意和冰冷,隔着风雪汹涌而来。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尼古拉的心脏!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他顾不上公文包,顾不上眼镜,手脚并用地从雪地里爬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与那个防毒面具人相反的方向——也是薇拉消失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积雪深及膝盖,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喉咙和肺叶。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奔跑,耳边是狂风的嘶吼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他能感觉到,那双浑浊的玻璃目镜,那无声的“嘶…嘶…”的呼吸,紧紧钉在他的后背!风雪抽打着他的脸,松林扭曲的枝干在飞雪中如同无数伸向他的鬼爪。防毒面具人没有追赶的脚步声,但那股冰冷的、被锁定的感觉却丝毫未减,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仿佛那怪物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出现在他面前。他冲出了松林,眼前是别墅区边缘一片开阔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荒地。远处,城市零星的灯火在风雪中如同鬼火般飘摇。就在他冲出树林的瞬间,眼角余光似乎瞥见荒地中央矗立着一个高大的、深色的东西——一个骑在马上的雕像?在如此荒僻之地?但他根本无暇细看,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荒地,试图奔向远处那点象征着人烟的微光。身后的压迫感如影随形,那“嘶…嘶…”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冰冷的绝望攫住了他,肺部像要炸开,双腿沉重如铅。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力竭倒下时,前方荒地的边缘,雪幕被车灯短暂地撕开……
一辆破旧的、黄色的出租车,如同幽灵船般从风雪中缓缓驶来,车顶的灯箱在风雪中明明灭灭。是空车!尼古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嘶哑地喊着:“停车!求求你!停车!”
出租车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刺耳的刹车声,滑行着停在了他面前。尼古拉用冻僵的手猛地拉开后车门,几乎是滚了进去,嘶吼道:“快开车!随便去哪!快!”
司机,一个满脸倦容、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这个浑身是雪、狼狈不堪、满脸极度恐惧的乘客,又警惕地看了看车外白茫茫的风雪和那片死寂的荒地,什么也没问,猛地挂挡,车轮在积雪中空转了几下,溅起一片雪泥,终于挣扎着冲了出去,迅速消失在狂暴的风雪幕布之后。车子颠簸着驶远,尼古拉瘫在后座上,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他颤抖着,鼓起最后一丝勇气,扒着结冰的后车窗向外望去。
风雪茫茫,那片荒地迅速被抛在后面。但就在出租车加速离开的瞬间,透过翻卷的雪幕,他清晰地看到——荒地中央,那个他刚才瞥见的、以为是雕像的轮廓,根本不是什么雕像!那是一个真实的、高大的、穿着厚重深色大衣的人影,骑在一匹同样高大的、毛色深暗的马上!人影背对着他,姿态僵硬,一动不动地面向着他刚才奔来的松林方向,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又像一个冰冷的裁决者。而在那骑马人影的不远处,靠近松林边缘的雪地里,另一个轮廓静静地矗立着——那个穿着灰色工作服、戴着巨大防毒面具的瘦高身影!他依旧无声无息,玻璃目镜似乎正“望”着出租车远去的方向。
尼古拉猛地缩回头,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冲上头顶,比车外的暴风雪还要冰冷百倍。那不是幻觉。那荒地里无声矗立的骑马者,又是什么?他蜷缩在冰冷破旧的后座上,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身体筛糠般颤抖。出租车引擎的轰鸣和车身的颠簸此刻成了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慰藉,载着他驶向未知的、但至少暂时逃离了那片林间地狱的前方。车窗外的暴风雪依旧肆虐,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辆黄色的小车,在无边无际的白色恐怖中艰难穿行,如同汪洋中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