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阿列克谢听着,那张被雨水冲刷得发青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墓石般惨白。当我说到巴布什卡让我去找神父时,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猛地后退了一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摔倒在泥泞里。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在闪电的光芒下剧烈收缩,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巨大的惊恐,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卡佳……”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冰冷的绝望,“你……你说……是巴布什卡玛利亚……让你……去找叶甫根尼神父的?”
我用力点头,急切地说:“是啊!她说只有神父能对付水里的邪灵!爸爸,我们得赶紧回去救妈妈和姐姐!还有奶奶!沃佳诺伊就在家里!”
爸爸阿列克谢的身体猛地晃了晃,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抬起一只沾满泥浆、不住颤抖的手,指向村子西头黑黢黢的、通向森林的池塘方向,声音里充满了崩溃的哭腔:“可是……可是你奶奶……巴布什卡玛利亚……她……她两个小时前……在村西那个老池塘……失足……淹死了啊!”
轰隆!
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震耳欲聋的炸雷,仿佛就在我们头顶炸开!惨白的电光瞬间将爸爸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什么?!”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那雷声震碎了所有思维,“淹……淹死了?不可能!晚饭后奶奶还在院子里,给我们讲水鬼的故事!就在刚才,她还和我们在屋里!她拦着姐姐不让开门!她让我出来找神父!她还……”
记忆的碎片在极度的惊骇中疯狂翻涌、碰撞。晚餐后……西瓜……奶奶摇着蒲扇……那个关于淹死鬼敲门的故事……然后……然后……
爸爸阿列克谢打断我歇斯底里的反驳,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肯定:“是真的!卡佳!我亲眼看见的!她晚饭后去池塘边散步……天黑路滑……我……我找到她时……就在池塘边……手机根本没信号……我……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巨大的悲痛和恐惧让他几乎站立不稳,雨水混合着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流淌。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却远不及爸爸话语带来的寒意刺骨。巴布什卡玛利亚……淹死了?两个小时前?那……那屋子里和我们在一起的……那个阻止姐姐开门、告诉我们门外是沃佳诺伊、最后让我爬窗出来的……是谁?!
混乱的记忆碎片被这致命的信息猛地串联起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晚餐后,院子里,西瓜的清甜。巴布什卡玛利亚坐在摇椅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天色是那种沉沉的、闷热的铅灰,暴雨将至的压抑。她说要讲个故事,于是便讲了沃佳诺伊敲门索命的故事。然后……然后那第一声惊雷炸响……
紧接着,院门外传来了声音。不是推门声,而是……
咚咚咚……
缓慢、沉闷、带着一种粘滞的湿气。
“娜斯佳,卡佳,是巴布什卡回来了,快给奶奶开门啊……” 苍老、疲惫的声音穿透木门,在雷声的间隙里飘进来。
我当时正忙着啃一块多汁的西瓜,头也没抬,含混不清地嚷道:“门没锁呀,巴布什卡!”
可门外的声音没有停止,也没有推门进来。门缝下方,光线被一个佝偻、瘦小的黑影完全挡住。那影子僵直地立在门外,像一个被钉在门板上的剪影。
咚咚咚……
“娜斯佳,卡佳,是巴布什卡回来了,快给奶奶开门啊……” 那声音固执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单调和……坚持?
坐在门边的娜斯佳终于不耐烦了,她丢下西瓜皮,带着被干扰的烦躁起身:“都说了门没锁!奶奶你……”她伸手拉开了沉重的门闩。
吱呀——
门开了。穿着那身熟悉的深色旧裙子的巴布什卡玛利亚,佝偻着背,低着头,湿漉漉地站在门口。屋外的冷风卷着雨后泥土的气味扑进来。就在她迈过门槛,踏入屋内的那一瞬间,摇曳的煤油灯光下,我似乎瞥见她低垂的嘴角,极其快速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短暂、极其僵硬、却又让人心底发毛的弧度……一个冰冷的、不属于奶奶的……笑?
“沃佳诺伊……”爸爸阿列克谢带着巨大痛苦和恐惧的低语将我从那恐怖的回忆中拽了出来。他瘫坐在冰冷的泥水里,双手深深插进湿透的头发,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是沃佳诺伊……它顶着巴布什卡的样子……回来了……它回来找替身了……”他的声音哽咽着,被无边的绝望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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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一秒,他猛地抬起头,沾满泥浆的脸上爆发出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他挣扎着从泥泞中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