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乐瑶在喜娘的搀扶与丫鬟们的簇拥下,莲步轻移,款款步入那精心布置、洋溢着浓烈喜气的洞房。
顾晨则留在前院,与宾客们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尽显主人之谊。
韩家陪嫁的丫鬟们上前,小心翼翼地服侍韩乐瑶在铺着厚实软垫的紫檀木椅上坐定。
喜娘满面堆笑,又口齿伶俐地说了许多“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吉祥话儿,这才领着丫鬟们悄然退至外间候着。
一时间,喧嚣褪去,洞房内只剩下韩乐瑶端坐的身影。
红烛的光晕温柔地包裹着她,在静谧中,她默默等待着她的新婚丈夫。
心绪难平,她忍不住悄悄掀开盖头的一角。
一双秋水明眸流转,带着几分好奇与憧憬,细细打量着眼前这方天地——这里,从此便是她的新家了。
刚一抬眸,便被满目的喜庆华贵攫住了心神。
红烛高烧,映照得满室流光溢彩,暖意融融。
雕花的木窗上垂挂着流光溢彩的朱红锦缎窗帘,那金丝银线交织着七彩丝线,精绣出鸾凤和鸣的祥瑞图案,针脚细密,气韵生动,一看便知是京城顶尖绣坊的手笔。
一张硕大华贵的紫檀木雕花拔步床稳踞内室中央,悬着大红的百子千孙帐幔,金钩挽起处,露出铺陈其上的锦绣被褥,那并蒂莲开的图样栩栩如生。
韩乐瑶的指尖忍不住轻轻拂过,那蓬松如云、触手生温的柔软质感,仿佛也熨帖了她有些微澜的心湖。
靠窗的黄花梨木梳妆台上,菱花镜光可鉴人,映照着跳跃的烛火。
旁边成套的珐琅彩妆奁与那对精巧绝伦的赤金点翠步摇,无声诉说着王府的尊贵。
外间的桌案上,一对半人高的赤金红烛在精致的烛台上静静燃烧,烛泪悄然滑落,竟散发出一缕若有似无的甜香。
桌案正中,白玉盘中盛着饱满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那“早生贵子”的寓意不言自明。
两盏描金合卺杯并排而立,静静等待着属于它们的神圣时刻。
脚下是厚实柔软的猩红地毯,行走其上悄无声息,更添几分私密的静谧。
墙角鎏金瑞兽香炉口中,一缕清雅的百合香袅袅升腾,氤氲着满室的温馨与甜蜜。
身处这全然陌生却极致奢华的所在,韩乐瑶心中竟无半分惶恐不安。
短短半日,顾晨那份深沉而周到的情意,睿王府几位长辈眼中流露的包容与慈爱,都像暖流般包裹着她,驱散了初来乍到的生疏。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前院那个正与人谈笑风生的身影。
她甚至忍不住揣测,顾晨与云婉柔那持续了十数年的暗中较量,选择在大婚之前雷霆一击,将云氏母子彻底送入刑部大牢,这真的仅仅是为他自己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吗?
念头一起,便如藤蔓般缠绕心头。
她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或许,也藏着为她考量的深意。
云婉柔的狠辣与算计,她是近日才有所耳闻的。
那样一个盘踞睿王府多年、心思深沉的女人,若仍留在府中,对她这个根基未稳的新妇而言,无异于枕畔卧虎,不知何时便会亮出獠牙。
顾晨此举,是否也是在为她清除未来道路上最大的隐患,为她在这王府内院撑起一片更安全、更清净的天空?
这个想法让她心头微震,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是感激,是触动,或许还有一丝被珍视、被守护的甜意悄然滋生。
他还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然而,这念头也让她微微蹙起了秀眉。
她这个人,向来是急公好义,路见不平便忍不住要管上一管,可偏偏,头脑简单了些。
后宅内院的弯弯绕绕、人心算计,她自问并不擅长。
顾晨为她扫清了最大的障碍,可这深宅大院里,未来的路真的就能一帆风顺吗?
她这份直来直去的性子,在这处处讲究规矩、暗流涌动的地方,会不会反而成了惹祸的根苗?
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悄然浮上心头,与满室的喜庆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自幼便侍奉在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画眉,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打破了内室的静谧。
“小姐,”画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亲昵和一丝替她高兴的雀跃,“前院传话过来,世子爷怕您一个人闷坐无聊,特意差人来问,要不要请安宁郡主过来相陪,给您解解闷儿?”
“啊?”韩乐瑶下意识地轻呼出声,盖头下的明眸瞬间睁大了些,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体贴感到意外。
随即,一股温热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心口涌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冬日里饮下了一盏滚烫的蜜水,熨帖得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顾晨,他竟连这个都想到了!
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