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安静了几分。慕容廆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重和洞悉世事的忧虑:
“贤婿啊……”他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欢歌笑语的氛围,“酒喝到这份上,有些话,老夫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慕容廆身上。拓跋猗卢的歌声戛然而止,拓跋锐和慕容皝也收敛了笑容,拓跋婧瑶和慕容嫣更是心头一紧,下意识地靠近了邵明珠。
慕容廆看着邵明珠,眼神复杂,缓缓道:
“自陛下移驾幽州,王彭祖(王浚)……变了。”他语气低沉,带着一丝痛惜,“变得……让老夫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苛待下属,骄奢淫逸,不思进取!幽州政务,他如今是能推则推,心思全在搜刮财货、修建府邸、纳妾享乐之上!全然没了当年坐镇北疆、招抚流民、抗衡胡虏的雄心和担当!”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
“更关键的是……贤婿,你可曾察觉,他对你……已然生出了间隙?甚至是……忌惮?”
“此次襄国之战,你运筹帷幄,亲冒矢石,立下不世之功!陛下倚重,将士归心!你在军中的威望,如今已如日中天!便是老夫与拓跋老哥的部众,提起你邵子卿,那也是心悦诚服,敬若神明!”
“反观王浚,他坐镇后方,虽也出力,但与你此番功绩相比,已是黯然失色!更不用说……”慕容廆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据我辽东在幽州府衙的眼线回报,陛下此番封赏,赐你开府仪同三司之权!允你自辟僚属,仪同三公!此等殊荣,王浚……可没有!”
此言一出,暖阁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蜂窝煤噼啪的爆响显得格外刺耳。拓跋猗卢脸上的醉意瞬间消散了大半,眼神变得凝重如铁!拓跋锐和慕容皝更是屏住了呼吸,震惊地看着慕容廆,又看向邵明珠!拓跋婧瑶和慕容嫣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抓住了邵明珠的衣袖!
慕容廆直视着邵明珠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贤婿啊!如今的幽州,明面上还是王浚为首,但实际上……兵权、人心、朝堂影响力……你已隐隐有了……取而代之的实力!王浚岂能不知?岂能不惧?岂能不恨?”
“他根基深厚,门生故吏遍布幽州!一旦他心生怨怼,暗中掣肘,甚至……铤而走险!贤婿,你虽根基已成,但毕竟时日尚短!根基未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更何况,朝中诸臣,如今大半心向你邵子卿!王浚看在眼里,岂能甘心?这幽州……只能有一个真正的话事人!贤婿,你可要……早做打算!未雨绸缪啊!”
慕容廆这番剖析,如同在烈火烹油的欢宴上,骤然泼下了一盆冰水!将隐藏在温情脉脉面纱下的残酷现实,赤裸裸地撕开!王浚的堕落、邵明珠的崛起、权力的失衡、潜在的冲突……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拓跋猗卢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跳,他须发戟张,眼中凶光毕露:“慕容老哥说得对!王浚那老匹夫!老子早就看他不对劲了!仗着资历老,鼻孔朝天!如今贤婿你立下盖世奇功,他还敢摆谱?还敢生二心?他敢动歪心思试试!老子第一个带兵平了他!”他虽醉意未消,但杀气腾腾,显然对王浚也早有不满。
拓跋锐眉头紧锁,沉声道:“父王息怒!慕容王叔所言,句句在理。王丞相……确实变了。如今子卿威望日隆,已成其心腹之患。他若不动则已,若动……必是雷霆手段!子卿不可不防!”
慕容皝也肃然道:“妹夫!辽东慕容部,唯你马首是瞻!王浚若敢对你不利,我辽东三万铁骑,随时听候调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邵明珠身上。拓跋婧瑶和慕容嫣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眼中充满了担忧和紧张。
邵明珠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眼神却越发明亮,锐利如刀!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那动作沉稳有力,仿佛放下了所有的轻松与伪装。他环视众人,目光在拓跋猗卢、慕容廆、拓跋锐、慕容皝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定格在慕容廆那充满忧虑和期待的脸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暖阁内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这短暂的沉默,却带着千钧重压!
终于,邵明珠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掌控全局的自信:
“岳父大人……”他看着慕容廆,又看向拓跋猗卢,“您所言,句句切中要害。王浚的变化,他对我的忌惮……我岂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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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