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原本有些迷糊的大力,像是被某种习惯驱使,身体自然地微微前倾,手臂极其流畅地伸向了副驾前方的储物格。
她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或摸索,指尖精准地按下一个不显眼的按钮,格盖无声滑开。
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几件小物,她看也没看,熟练地从最上层抽出一条柔软的、米白色的羊绒薄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她展开毯子,轻轻抖了抖,带着一点慵懒的随意,将它盖在了自己蜷起的腿上。
毯子不大,刚好覆盖住她的膝盖到大腿。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彻底放松下来,将头更深地埋进舒适的头枕里,面颊朝着孟屿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几不可闻的喟叹,然后放任自己更深地沉入那片由音乐、平稳行驶和安全感编织的柔软梦境中。
呼吸变得更加均匀绵长。
诸葛大圣坐在后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女儿那熟练得如同本能般的动作,看着她盖好毯子后安然沉入梦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面庞朝着驾驶座的方向。
又看看驾驶座上那个年轻男人专注地掌控着车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调整都只为让她睡得更安稳,嘴角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的弧度。
一丝极其柔软的笑意在她眼底化开,带着了然和欣慰。
她没有打扰这份静谧,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也靠得更舒服些。
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葱茏绿意,思绪似乎也飘向了远方。过了好一会儿,当一曲终了,下一首更舒缓的德彪西《月光》前奏响起时,她才用一种刻意放轻、仿佛怕惊扰了谁的语调,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小孟,”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分享往事特有的温和,“看大力睡得这么香,倒让我想起她小时候了。这丫头,打小就认床,换个地方就睡不踏实。唯独在车上,听着点规律的动静,反而睡得沉。”
孟屿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大圣,嘴角也牵起一丝笑意,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在听。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但身体姿态依旧保持着那份刻意的平稳。
“这次回老宅,”
诸葛大圣的目光依旧看着窗外,语气带着追忆,“除了外公外婆,家里还有好些长辈,都是看着大力长大的。你第一次正式登门,认认人,心里也好有个数。”
她顿了顿,像是在梳理记忆,声音平缓而清晰:
“首先是我二舅,大力叫他二舅公。老爷子以前在部队是炮兵,嗓门大,性子直,但心肠最热。退休后迷上了下棋,棋品嘛……”
大圣轻笑一声,带着点无奈,“有点一言难尽,输了爱耍赖,你陪他下的时候,让着点,哄老人家开心就行。”
“二舅妈走得早,二舅公一个人住。大力小时候寒暑假最爱往他那儿跑,老爷子宠她,偷偷给她买糖吃,被我妈发现可没少挨说。”
“然后是三姨,大力的三姨婆。她是老牌的特级教师,教语文的,一辈子站讲台,身上那股子‘教书育人’的劲儿可足了。看人特别准,也特别严厉。大力小时候最怕被她抽查背书,背不好要打手心。”
大圣说着,语气带着点感慨,“不过她也是真心疼大力,大力能养成那么好的学习习惯,三姨功不可没。她要是问你什么问题,可得认真答,糊弄不过去的。”
“还有我表弟,大力的小舅舅,叫诸葛青。年纪其实比大力大不了太多,也就十来岁吧。人很聪明,就是性子有点跳脱,爱玩,搞艺术的,弄了个自己的小工作室,做些雕塑啊装置啊什么的。大力跟他关系挺好的,小时候总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他要是拉着你聊什么后现代艺术、解构主义,听不懂也没关系,点头微笑就行,他主要是想找人听他吹牛。”
大圣的语气里带着对弟弟的宠溺和一点点无奈。
她继续介绍着,声音在舒缓的音乐中流淌:
“还有一位王奶奶,是外婆的老姐妹,就住在隔壁院子。无儿无女,看着大力出生、长大,把她当亲孙女疼。大力小时候摔跤蹭破了皮,她心疼得直掉眼泪,比我这当妈的还着急。老人家耳朵有点背了,说话得大点声,但心明眼亮,记性好着呢。她要是拉着你问东问西,别嫌烦,耐心点……”
诸葛大圣娓娓道来,将那些即将见面的、与大力生命息息相关的长辈们,一个个鲜活地勾勒在孟屿面前。
他们的性格、与大力相处的点滴、需要注意的地方……事无巨细,像一份详尽的“作战手册”,充满了烟火气和人情味。
孟屿专注地听着,将这些信息牢牢记在心里。
车窗外,城市的轮廓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开阔的田野和远处起伏的山峦。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高大茂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细碎的金光。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不同于都市的、清新而宁静的气息。
导航的电子女声柔和地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