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胡一菲消失的门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放在桌角的手机。
屏幕上还停留着和“我的超忆症先生”的对话界面。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没有输入任何文字,只是轻轻点开那张他发来的、舷窗外熔金般的云海照片。
原来,“自己人”的界限,是这样清晰而强硬地被划定的。
原来,雷霆手段与主动担责,可以如此共存。
原来,处理这种“内部祸害”,胡一菲的方式,是如此的……高效且具有示范意义。
她将手机放回桌角,重新翻开那本厚重的《国际贸易争端案例分析》。
只是这一次,她的嘴角,在暖黄灯光的阴影里,无声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心领神会的弧度。
嗯,很宝贵的观察样本。孟屿回来前,看来公寓里还有一场“精彩纷呈”的大戏可看。
…………
机场到达大厅像一个巨大的、嗡嗡作响的蜂巢。
夏日的热浪被强力空调压下去,但空气里依然浮动着无数种气味:匆忙旅人的汗味、廉价香水味、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橡胶味、还有远处快餐店飘来的油炸食品的油腻香气。
广播里字正腔圆的女声不断播报着航班信息,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诸葛大力站在接机口警戒线外,像湍急河流里一块沉静的石头。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和浅蓝色牛仔短裤,帆布鞋,马尾辫利落地束在脑后,肩上挎着那个容量惊人的帆布包,里面沉甸甸地装着《国际贸易争端案例分析》和她为孟屿准备的“城西甜品店测评报告”。
她目光专注地越过涌动的人头,锁定在旅客出口的闸机。电子屏上滚动着孟屿的航班号,后面跟着鲜红的“到达”。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她下意识地捏了捏帆布包的带子,指尖触到包里硬壳书的棱角。酒吧的烂摊子、陈美嘉的墨水、胡一菲捏爆柠檬时那股冲天的杀气……这些画面在她高效运转的大脑后台像弹窗一样闪过,又被她强行关闭。
此刻,她的CPU只有一个核心任务:接收信号源“我的超忆症先生”。
广播再次响起:“由北京飞抵本站的CAXXXX次航班已经到达……”
闸机口瞬间涌出人流。大力微微踮起脚尖,眼神像精确的雷达,在攒动的人头中快速扫描。
然后,她看到了。
他推着一个不大的深灰色行李箱,走在人群中间。
浅蓝色的棉质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清瘦的手腕。
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淡淡倦色,但那双眼睛,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晃动的人影,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瞬间亮了起来,像拨开云雾的星辰。
孟屿的脚步明显加快了,几乎是拨开人群朝她走来。行李箱的轮子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咕噜声。
大力看着他穿过最后几道人墙,清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身上还带着机舱里特有的、混合着循环空气和淡淡消毒水的味道,以及一丝……属于北京干燥夏日的微尘气息。
“大力。”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点刚下飞机的微哑,却清晰地落在她耳中,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许久的深潭。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
他站在她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她,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进脑海。
那眼神里,除了长途跋涉的疲惫,还有一种更深的、沉甸甸的东西,像是积攒了一整个航程的思念,终于找到了着陆点。
就是这一眼。
大力感觉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性”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什么贸易争端,什么库存损失,什么墨水污染,什么优先级序列……所有逻辑严谨的分析、所有冷静自持的模型,在这一瞬间,被一种汹涌的、不讲道理的、名为“思念”的洪流彻底冲垮。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动了。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她几乎是撞进了他怀里。
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小小的风,帆布包重重地磕在了他的行李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孟屿被她撞得微微向后踉跄了半步,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的腰,才稳住两人。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双手臂紧紧地、用力地箍住。
那力道大得惊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恐慌的确认。
她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呼吸灼热地喷洒在他敏感的皮肤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还有……那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孟屿……”她的声音闷闷地从他颈窝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清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