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碰了碰胡小菲的肩膀,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器,一碰就会彻底消失。
“不——!!!”他猛地仰天长啸,那声音凄厉得能划破夜空,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绝望,连不远处零星响起的枪声和警报声似乎都被他这声嚎叫压了下去。
他一把将胡小菲的上半身搂进怀里,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旁边一块还在冒烟的碎砖头带飞。胡小菲软绵绵的身体在他怀里晃了晃,脑袋无力地耷拉着,脸埋在曾贤儿沾满灰尘和眼泪的胸前。
“小菲啊!我的战友!我的同志!我亲爱的……呜呜呜……”曾贤儿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汹涌澎湃,瞬间就糊了满脸。他哭得情真意切,涕泗横流,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在胡小菲的头发上、肩膀上。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革命尚未成功,汉奸还没除掉,你怎么能丢下我们啊!”
他一边嚎啕,一边用力摇晃着怀里的“遗体”,晃得胡小菲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左右摆动,“我们说好了一起炸司令部的!说好了一起看胜利的烟花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呜呜呜……”
他的哭诉抑扬顿挫,情感饱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对逝去战友的无限追思和对革命事业受挫的深切痛心。
“都怪我!都怪我动作太慢!都怪我胆子太小!我要是早点冲上去……我要是能替你挡一下……小菲!我对不起你啊!”
他哭喊着,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那悔恨交加的表情,仿佛天塌地陷都是他的错。他甚至抓起胡小菲一只沾满灰土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胸口,让那只手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下晃动,“你摸摸!我的心都碎了啊!碎成渣了啊!呜呜呜……”
就在曾贤儿投入地演绎着这出生离死别的大戏时,旁边传来一阵极力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
诸葛明理跌坐在几步之外,那捆宝贝似的炸药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此刻唯一的依靠。
她低着头,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她同样布满灰尘的小脸上留下清晰的痕迹。她没有像曾贤儿那样嚎啕大哭,只是紧紧咬着下唇,发出断断续续的、像受伤小动物般的呜咽。
眼镜片被泪水模糊了,她也没去擦,只是透过那模糊的镜片,呆呆地望着曾贤儿怀里毫无生气的胡小菲,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茫然和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
她甚至忘了去计算刚才爆炸的当量是否合理,或者分析胡小菲的受伤位置存活的概率,巨大的情感冲击暂时压倒了她引以为傲的逻辑。
“小菲姐……”诸葛明理终于忍不住,带着浓重的鼻音,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被曾贤儿的哭嚎盖过。
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她抬起手背,胡乱地在脸上抹着,却越抹越花。
整个后院里,只剩下曾贤儿那极具穿透力的、抑扬顿挫的痛哭声在回荡,诸葛明理压抑的啜泣作为背景音,以及远处越来越近的、象征着危险的嘈杂人声和脚步声。
火光映照着两张泪痕斑驳的脸,一张是表演投入、情感喷薄的话剧社主席,一张是初次直面残酷“死亡”、陷入真实悲伤的数学天才。
“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就在这时,士兵的长官突然发话。
旁白再次响起:“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曾贤儿之前说的副官,孟小屿。”
“我成坏蛋了?”
“不要试图猜测剧情!”唐悠悠不让孟屿打岔。
“等等,悠悠。我怎么死了?而且还是这么扯淡的炸弹!”胡一菲打抱不平。
孟屿点点头:“就是,原子弹。当时霓虹只有两颗,一颗在广岛,一颗在长崎。”
“你们听我讲完!”唐悠悠阻止几个人继续打岔。
众人又沉浸在了故事中。
坐在她旁边的孟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大力紧抿的嘴唇和微微垂下的眼睫。
透过月光,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角下方,靠近颧骨的位置,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反光痕迹,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擦过,留下一点不易察觉的水痕,在灯光下微微一闪。
那是……泪痕?
孟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太了解诸葛大力了,她理性、严谨,逻辑是她的盔甲,解题是她的战场。
她为一道数学题的步骤能和他争得面红耳赤,却极少流露出像此刻这样……仿佛被故事里的情绪悄悄浸润了的脆弱感。
也许是因为那个同样美丽、同样执着于精确计算、却在一场意外“牺牲”面前显得那么无助的“诸葛明理”,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
他悄悄挪近了一点,身体微微向她倾斜,几乎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味道。他伸出手,不是去碰她,而是轻轻抽了一张放在茶几上的纸巾,递到她面前的笔记本上。
“大力?”孟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试探性的温柔,几乎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