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依旧存在,但心却无比安定。这片小小的天地,这些人,就是最坚实的堡垒,足以让他卸下防备,安心恢复。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开始引导体内残余的法力,配合药效,进行缓慢而深沉的调息。
夜幕,正悄然降临。而守护的力量,在休憩中,正悄然滋长。
夜幕如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压在小院上空。安全局穹顶那层肉眼难辨的能量光幕仍在低功率运转,将城市光污染与游离的辐射尘尽数滤去,只余下被驯服的星子缀在墨色天鹅绒上,连星光都像是被磨去了棱角,温顺地洒在青石板铺就的院墙上。
厨房的窗棂透着暖黄的光,邹善正弯腰调整燃气灶的旋钮。铸铁砂锅内,小米粥已经炖到了火候,米粒彻底开花,与去核的红枣融在一起,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像极了林昼幼时无意识的呓语。细密的气泡浮到表面炸开,溅起极细微的粥沫,米香混着红枣特有的甜糯气息便顺着气缝钻出来,先是在灶台周围盘桓,又顺着半开的窗户溜到院里,恰好与院角那株老桂树残留的余香撞个正着——傍晚时风大,落了满地金桂,此刻香气淡了,却更显清透,两种味道缠缠绕绕,织成一张温软的网,把整个小院都裹了进去。
林夜盘膝坐在卧室的木床上,床板是邹善早年亲手打的,边缘被磨得光滑。他双目微阖,指尖搭在膝头,指节因为放松而泛着淡淡的粉色。刚服下的浓缩恢复剂正顺着喉咙滑入胃袋,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不急不缓地渗进经脉。他能清晰地“内视”到自己的法力核心——那团常年悬浮在丹田处的淡蓝色风旋,此刻像是被抽走了大半力气,光芒黯淡得如同蒙尘的蓝宝石,旋转速度也慢了许多,每转一圈都带着滞涩感,活像个转了一下午、即将停摆的陀螺。
昨夜在D7栋旧档案库强行催动法力,加上今天在车厢里为了护住林昼又透支了精神力,他的“源池”已经空了将近两成。此刻暖流淌过经脉,像是给干裂的土地浇上清泉,每一次呼吸都能带动法力一丝丝往回攒,只是这过程太慢了,慢到能清晰感知到源池边缘那层“干涸”的刺痛。恢复带来的不只是暖意,还有一种身体被掏空后重新填东西的酸胀感,从骨髓里往外冒,连带着视野边缘那点因精神力透支留下的微暗感,都还没完全散去。
隔壁房间的动静顺着墙缝飘过来,是林昼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那声音很轻,却很稳,像只蜷缩在暖气片上熟睡的小猫,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孩童特有的清甜。床头柜上,夕桐留下的监测仪亮着绿光,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平缓无波,数据显示小家伙正处于深度修复睡眠——这是异能者在极度疲惫后的自我保护机制,小小的身体会本能地张开“能量网”,疯狂汲取天地间游离的光点,效率比平时用恢复剂还要高上三成。
邹善刚才已经轻手轻脚地过去看过两次了。第一次推开门时,林昼把自己裹成了粽子,只露个后脑勺;第二次再去,小家伙不知怎么翻了个身,怀里还抱着个旧布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连翻身都很少。确认他只是睡得沉,邹善才放了心,退出来时还特意把房门合到只留一条缝,怕走廊的灯光晃着他。
院中的石桌旁,三个人影围坐在一起。诸葛亮手里的羽扇轻轻摇着,扇面是素色的,在夜色里划出无声的弧线,偶尔带起一点风,吹动桌上平板的屏幕反光。夕桐坐在石凳上,背挺得很直,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屏幕幽蓝的光——那屏幕上早就没了白天那些复杂的孢子模型,取而代之的是安全局内部加密通讯的界面,顶端的“绝密”水印格外醒目,下方还附着一份刚刚传输过来的报告摘要,标题旁标着醒目的“初步”二字。
“身份确认了。”诸葛亮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几乎要融进夜风里,显然是怕打扰到屋里休憩的两人,“‘一号目标’,李国栋,四十二岁,本市东城区居民,职业是……档案管理员。”他顿了顿,羽扇的扇尖在平板屏幕上“档案管理员”那几个字上轻轻点了点,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工作单位:市立第三档案馆。”
“档案馆?”赵云的眉头瞬间蹙了起来,指节无意识地敲了敲石桌边缘。他今天穿的还是白天那身深色作战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和昨晚的旧档案库……”
“第三档案馆,正是负责接收、整理并最终销毁D7栋旧档案库部分非核心纸质档案的下级单位。”诸葛亮的话接得很快,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像是猎手捕捉到了猎物的踪迹,“时间点完全吻合。初步污染检测报告显示,他体内的‘旧影’污染印记非常‘新鲜’,活跃期不超过48小时,而且污染源特征……与昨夜D7栋残留的‘尘埃’高度同源。”
夕桐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调出一组对比数据,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让他原本温和的轮廓多了几分冷硬:“污染印记能量谱相似度:99.1%。污染侵入方式:推测为近距离接触高浓度污染源,或者通过特定媒介间接感染。污染爆发诱因:目前未知,初步判断是强烈精神刺激,或者特定能量频率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