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珠片时,林昼总把珠片粘歪。他捏着胶水刷的小手有点抖,珠片在杭绢上像调皮的光斑,刚摆好又滚到一边,在布上留下小小的胶印。邹善放下烤酥的托盘,伸手帮他把珠片摁牢,指腹蹭过珠片的边缘,把边角压得服服帖帖,连珠片上的虹彩都对齐了:“要顺着布纹的方向。”他的拇指在布上轻轻划了道线,“就像当年给船帆缝补丁,歪了会兜风,蝴蝶飞起来就会晃,飞不高。”林夜在旁边看着,指尖在珠片边缘轻轻一划,散落的珠片突然自己归位,刚好在翅膀边缘排成圈,连间距都分毫不差,像用尺子量过。
下午去训练场时,蝴蝶风筝已经像只活蝴蝶了。粉白杭绢翅膀镶着圈珠片,阳光照过时闪闪烁烁,像撒了把金粉;触须上系着根细银丝,是夏侯杰从仓库找的银线,风一吹就轻轻颤,像蝴蝶在扇动触须;连尾巴都缀了三根蓝绸带,飘起来像蝴蝶的尾突。夏侯杰举着线轴,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线轴上的丝线是剧团绣戏服的花线,红里掺着金,转起来“沙沙”响:“看我的!保准让它飞成训练场最亮的蝴蝶!”
风筝刚飞起三米,突然往右侧偏,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下沉,珠片在阳光下晃出的光斑也跟着歪。“右翼!珠片粘太多了!”林夜往前跑了两步,指尖对着右翼虚虚一按——原本有点沉的翅膀突然自己抬起来,竹骨“咔”地响了声,像被人轻轻托了把。风筝瞬间稳住,晃晃悠悠往上飞,杭绢翅膀在风里展开,珠片反光在草地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像一群小蝴蝶在追着大蝴蝶跑。训练的特工们都停下了动作,有人举着水壶喊“再飞高点”,有人干脆坐在草地上,手搭凉棚往天上看。
林昼趴在草地上追风筝的影子。影子在草坪上滑来滑去,翅膀随着风轻轻扇动,珠片的光斑落在影子上,像给蝴蝶添了层花纹。“哥!你看它跟天上的云打招呼呢!”他指着风筝掠过一朵白云,银线触须“叮”地碰了下珠片,像蝴蝶在振翅,声音清得像冰撞玉。林夜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翻着安全局的训练计划表,指尖在“体能训练”那栏画了只小蝴蝶——下次可以把折返跑改成“追蝴蝶”,让大家沿着风筝飞的轨迹跑,肯定没人觉得累,他甚至已经想好要在起点摆个蝴蝶形状的指示牌。
收风筝时,夏侯杰正准备弯腰卷线,线轴上的丝线绕得有点乱。林夜突然按住他的手:“我来。”他指尖在线轴上轻轻一点,散开的丝线突然自己往回卷,一圈圈绕得整整齐齐,连收尾的绳结都和剧团绣娘打的“蝴蝶扣”一样,红金相间的线在阳光下闪,像只停在线轴上的小蝴蝶。夏侯杰看得眼睛发亮,肱二头肌随着笑的动作鼓起来:“这招必须教我!下次收训练绳能省十五分钟,省下来的时间能多教林昼翻侧空翻!”
回去的路上,邹善的帆布包沉得很。除了蝴蝶风筝、没吃完的蝴蝶酥,还有林昼捡的珠片——他把最大的几片用线串起来,说要当书签。林昼靠在林夜肩上,手里转着串珠片,珠片碰撞着发出“叮叮”的轻响,像串小铃铛。“哥,明天能做个蜻蜓风筝不?”他的声音有点含糊,带着点困意,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影,“要透明的,像上次在江边看到的蜻蜓,翅膀能映出彩虹。”林夜“嗯”了一声,指尖在车窗上一点,水汽凝成只小蜻蜓,翅膀上还沾着片蝴蝶酥的碎屑,被风一吹化成小水珠,“用夏侯叔叔说的蝉翼纱,肯定能映出彩虹。
邹善从后视镜里看着,忽然把车速放慢了些。训练场的笑声还在身后飘,混着蝴蝶酥的黄油香和珠片的轻响。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转了转,真皮套的粗糙蹭过指腹,像摸着早上裁杭绢时沾的布屑——软乎乎的,带着点花香,比当年握刀时的冷硬暖多了。车窗外,长江的水被夕阳染成粉金色,货轮驶过的浪花里,像藏着无数只蝴蝶在飞,溅起的水珠在光里闪,像撒了把珍珠。
林夜忽然碰了碰林昼的胳膊,林昼没醒,睫毛像蝴蝶翅膀似的颤了颤,嘴角还沾着点蝴蝶酥的糖霜。林夜笑了,指尖在空气中画了只小蜻蜓,翅膀上的碎屑轻轻落在林昼手背上,像颗小小的珍珠。江风穿过车窗,带着训练场的青草香、蝴蝶酥的甜,还有风筝银线的余韵——都是安稳的味道,像被阳光晒暖的棉絮,裹得人心头发软。
就像这江水,不管流过多少礁石,总会稳稳地往前淌,带着阳光,带着船影,带着此刻车厢里的暖意。林夜看着老爹握着方向盘的背影,忽然觉得,所谓重生,或许就是看着曾经的刀光,变成此刻裁布时的温柔;看着曾经刑场的风,变成现在江滩上的蝴蝶;看着曾经攥紧刀柄的手,如今能稳稳托住一片杭绢,托住两只“小蝴蝶”的笑声。而这些日常里的细碎暖意,比任何能掀起风浪的法术都更有力量,能把所有过往,都酿成此刻掌心的温度——暖得像刚出炉的蝴蝶酥,烫,却让人舍不得松开。第二天清晨的技术部像被晨雾泡软的宣纸,连空气都带着点潮润的甜。邹善的工作台已经腾得干干净净,木缝里还嵌着昨天削竹片时落下的细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