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在程钰的预料之内,他虽不情愿,也只得让人抬着他入了宫。
到了养安殿外,程钰从座椅上下来,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拐杖杵着一瘸一拐地踏进殿门。
殿内气氛压抑肃穆,宫人们都噤若寒蝉,除了侍奉的宫女寺人,便只有陛下和禁军统领孟凡。
看到程钰进来,两人都抬眼望了过来。
程钰从容不迫地杵着拐杖走到殿中央,正要跪下行礼,坐在龙椅上的萧启却大手一挥:“程卿抱伤在身,不必多礼。来人,给程卿看座!”
程钰闻言轻轻低下头:“多谢陛下!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萧启满目愁容,神色微沉,重重地叹了口气:“太尉郑黎安被刺杀一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
程钰眉头轻轻蹙起,似是思虑了一番才神色淡然道:“微臣如今腿脚不方便,终日居于府中养伤,此案倒也略有耳闻,却不知晓其中细节。”
皇上了然地点点头,又淡淡地开口:“年尾祭礼将近,郑黎安是朕钦点的御卫令,朕的诏书尚未下达,凶手便堂而皇之地在戒备森严的太尉府上将其刺杀,其心实在当诛!”
“臣听到消息时心中也是骇然,听闻陛下已经下令京兆尹府和刑部彻查此案,不知可有线索?”
“线索还没有,不过,朕近日倒是听到一些别的风声。”
萧启说着,幽深莫测的眼神静静地打量着程钰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企图从那双镇定自若的眼睛里看出一丝不一样的情绪,但却大失所望。
程钰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或者说,他掩饰得很好,淡然到有些不正常。
他不躲不闪地迎着皇上探究的目光:“不知陛下听到了什么风声,可否告知微臣?”
萧启瞥了一眼他上着夹板的断腿,过了许久才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郑黎安先前曾极力上奏,让朕杀了姜逸轩,因此有人在宫中谣传,此案与姜逸轩脱不了干系,乃是伺机报复。对此,程卿有何看法?”
“既是谣传,定然不可信,姜逸轩年轻气盛,昔日的言行间难免会得罪于人,臣记得当时想要将姜逸轩斩杀的人不在少数,也许是有人想借此机会再踩他一脚。”
“他已经被贬为庶民,那些人无缘无故地还要怎么踩他呢?”
“姜逸轩年纪虽轻,但能力出众,在军方实在是难得的人才,不仅先皇对他信赖有加,陛下当初对他想必也是极为欣赏的。只要他一日不死,那些人就永远会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既已为庶民,旁人想的,自然是如何让他死!”
他顿了顿,继续从容地说:“且姜逸轩身中剧毒,前些日子刚解了毒,身体虚弱,如今正住在臣的府上,郑太尉遇刺之时,他整夜都未曾离开过房间。”
话音落下,殿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皇上抿着唇没说话,似是在思考程钰这番话中是否有漏洞之处。
过了一会儿,他转眼看向一直不出声的孟凡,开口打破了沉默:“孟卿,你的看法呢?”
孟凡不动神色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程钰,稍稍往前迈出半步,拱手行着礼:“陛下,微臣以为郎中令所说的不无道理。臣虽与姜逸轩交情不深,但依微臣之见,此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心胸开阔且能顾全大局,应当不会在如此紧要关头,因为这点私人恩怨便痛下杀手。也许正如郎中令所言,有人对姜逸轩心存忌惮,想要借此机会栽赃诬陷!”
萧启听罢,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此事确实不像是姜逸轩所为,那姜逸轩如今何在?”
“在臣的府中养伤。”
“既如此,召他入宫!”
程钰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被他压下去,旁人看不出任何异样,只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此时的心绪。
殿内的气氛又变得沉闷起来,安静得万分压抑。心思各异的三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沉默。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姜逸轩来了,三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过去。
姜逸轩穿着一身黑色衣服,面容看起来很憔悴,额头上带着斑斑驳驳的伤。脸色苍白如纸,疲惫黯淡的双眼下覆着一层青黑,像是大病了一场,或者重伤未愈。
他脚步虚乏,整个人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病态模样。
程钰随意地看了一眼,心口骤然一紧,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滋味。
他把姜逸轩关在一片漆黑的密室里,一关就是好几天,未曾亲自去看过。
不想看,也不敢看,怕自己看了会心软。
可是现在看到他如此狼狈不堪,心里还是下意识地会紧张,会心疼,会痛……
缓缓走进来的这个青年,除了身形又瘦了一点,脸色苍白了一点,面容憔悴了一点,什么都没有变。
可是程钰总觉得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