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挥刀劈开最后一个土匪的咽喉时,染血的视线里突然撞进庞勇那张怒目圆睁的脸。两人的刀锋在半空相抵,火星溅在供桌上的牌位前,香灰被震得簌簌落下。
“是你引匪入寨?!”庞勇的吼声震得梁上瓦片发颤,他左臂还插着支羽箭,血顺着甲胄的缝隙往下淌,“否则这群杂碎怎知宗祠是王家命脉?!”
王生的刀攥得更紧,指节泛白如骨:“我王家世代忠良,岂容你污蔑——”
话音未落,后堂突然传来佩蓉虚弱的呼喊。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佩蓉扶着门框挣扎起身,素色裙摆上沾着斑斑血迹,显然是刚从尸堆里爬出来的。
“别打了……”她声音发颤,指着内院的方向,“土匪分了两拨,一批引你们去前院,一批……一批直扑内宅……”
王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推开庞勇,踉跄着冲进内院。雕花木窗碎得满地都是,廊下挂着的红灯笼被砍得稀烂,红绸子缠在断戟上,像极了爹娘常穿的那件寿衣。
正房的门大敞着,他的爹娘倒在血泊里,父亲手里还攥着那本祖传的兵书,母亲的银簪断成了两截,簪头的玉如意沾满了脑浆。
“爹——!娘——!”
王生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他认得土匪袖口的狼头刺青——那是北境最凶残的“饿狼帮”,据说从不留活口。
院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是土匪去而复返。王生抓起地上的断刀,红着眼就要冲出去,却被追进来的庞勇死死按住。
“你要去送死?!”庞勇低吼着将他往供桌下拽,“留着命才能报仇!”
土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生看着爹娘圆睁的双眼,突然狠狠咬住庞勇的胳膊。血腥味在舌尖炸开时,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佩蓉托付给你,我去杀了他们——”
话音未落,院门口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风。那些正要冲进来的土匪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一个个捂着喉咙倒地,黑血从七窍里汩汩涌出。
王生怔住的瞬间,看见暮色里站着个白衣少女。她指尖缠着缕青烟,红唇勾起时,眼角的朱砂痣比地上的血还要艳。
雨丝裹着血腥气砸在脸上时,白薇薇的指甲正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被横梁压住的王生,半边身子已被火舌舔舐,玄色衣袍燃着的火苗像条毒蛇,正往心口爬。
“别动……”她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被浓烟呛得发颤。方才冲破夏老的八卦阵时,她心口的内丹已裂了道缝,此刻每动一下,经脉都像被万千钢针穿刺。
夏冰在身后急得跺脚:“薇薇!你内丹快碎了!再施法会魂飞魄散的!”
白薇薇没回头。她看见王生费力地抬眼,那双曾映过她原形的眸子,此刻只剩痛苦的浑浊。三天前在破庙,就是这双手,把唯一的干粮塞给了饿得现出狐尾的她,说“姑娘别怕,有我在”。
“在”字余温未散,他已陷在火海里。
她猛地抬手,咬破舌尖,一口心头血喷在掌心。妖力裹挟着血气冲天而起,原本晴朗的天突然滚过惊雷,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却在靠近她三尺之地时,被无形的屏障弹开——那是强行催动裂损内丹的反噬,每一滴雨都像石子,砸得她骨头作响。
“起……”她嘶吼着抬臂,雨水突然调转方向,如银龙般扑向火海。横梁被水力掀起的瞬间,她看见王生背上的皮肉已烧成焦黑,而自己的指甲正一片片剥落,露出森白的骨。
“薇薇!”夏冰冲过来扶住她软倒的身子,才发现她后背的白衣早已被血浸透,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肩胛裂到腰侧——那是八卦阵的符咒烙下的,此刻正冒着黑烟,“你疯了!这伤再碰水……”
白薇薇没听他说完。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横梁,指尖触到王生滚烫的皮肤时,突然笑了。内丹碎裂的剧痛炸开时,她看见王生模糊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浓烟呛得咳嗽。
也好,他不必知道。
不必知道救他的是只被他喂过半块饼的狐狸,不必知道她为了这片刻,赌上了千年修行和往后轮回。
大雨终于浇灭了大火,王生被夏冰拖出来时,白薇薇已经倒在废墟里。她感觉自己的魂魄正一点点飘离,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最后一眼,她看见王生被救走的方向,衣角翻飞如蝶,却再没回头。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想,原来救命的滋味,比被降魔杵钉穿心口还要疼。
夏老的降魔杵悬在白薇薇眉心三寸处时,夏冰正死死抱着他的腿,额头磕得青肿:“师父!她救过我!还救了王生!她是好妖啊——!”
雨停后的废墟泛着焦糊味,白薇薇躺在冰冷的泥水里,内丹碎裂的剧痛让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方才为救王生耗尽妖力,此刻在降魔者的法器前,她与寻常狐皮无异。
“好妖?”夏老的声音像淬了冰,降魔杵上的符咒越发明亮,“百年前她爹娘屠了整座青石镇,吸食三百孩童精魄修炼,你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