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那是去年他在雪山剿匪时,从雪崩里刨出来的,亲手雕了半月才成,当时她笑着说“像极了北境的初雪”。
“为什么?”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肖阳族人的血、阿漠空洞的眼神、李静扭曲的笑……无数碎片在他脑海里冲撞,最终都定格在白薇薇此刻平静的脸上。
白薇薇没看他,目光落在地上那半截蝶翅上。手机屏幕在袖中微弱地闪着,系统还在循环播放二十年前的画面:黑袍妖君掐着年幼的王英,獠牙抵在他颈间;她跪在雪地里,指甲抠进冻土,一字一句说“我换”。
“因为他是你啊。”她终于抬眼,眼底没有恨,只有片化不开的疲惫,“那年你才七岁,穿着虎头靴,抱着我的腿说‘姐姐别怕’。”
肖阳的剑突然出鞘,却不是对着白薇薇,而是指向李静。他方才在她慌乱时,瞥见了她袖中露出的北狄令牌——与当年屠村的妖兵令牌,一模一样。
“是你爹带妖兵围的村。”肖阳的声音抖得厉害,却字字清晰,“我娘临死前,在我手心画的就是这个令牌纹样。”
李静尖叫着后退,凤冠上的珠翠摔落一地,滚到王英脚边。他低头看着那枚珍珠,想起昨夜李静送来的安神汤,碗底沉着的正是这种珠粉——能让妖力涣散的“锁魂砂”。
“你也骗我。”王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长剑“哐当”落地。
青夫人突然冷笑出声,蛇形簪射出红光,直取白薇薇心口:“戏看完了,该收网了!”
冰链比红光更快。浮生不知何时出现在梁上,墨发垂落,正落在白薇薇肩头。冰链织成的网将众人护在中央,红光撞在网上,碎成漫天星火。
“她欠的债,我来还。”浮生的指尖抚过白薇薇腕间的旧伤,那里还留着换命符的灼痕,“三百年前诛仙台,我欠她的,今日一并清了。”
白薇薇猛地抬头,眼眶泛红:“谁要你还!”
“可我想还。”浮生笑了,那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笑,像雪山初融,“从你把唯一的饼分给冻僵的我那天起,就想了。”
彩雀突然捂住嘴,她终于明白,师傅说的“狐妖是祸根”全是假的。庞朗悄悄将葫芦塞给她,葫芦壁温热,竟比平时更亮了些——是认同,也是守护。
阿莲站在角落,桃木簪不知何时掉了,手里攥着块啃剩的麦饼,那是今早白薇薇塞给她的,说“天冷,垫垫肚子”。她突然冲过去,挡在白薇薇身前:“要杀她,先杀我!”
黑袍妖君的黑雾不知何时漫进了正厅,却在触及冰链时发出滋滋的声响。浮生将白薇薇往身后推了推,冰链在他周身盘旋成盾:“你们走,我来断后。”
王英捡起地上的剑,剑柄被他攥得滚烫:“我是将军,断后轮不到你。”他看向白薇薇,眼神里有太多东西,最终只化作一句“等着”。
白薇薇望着他冲出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他曾说“军人的命是家国的”,而她的命,好像从遇见他那天起,就成了他的。
帐外传来厮杀声、冰链碰撞声、还有……庞朗笨拙的咒语声。彩雀拉着她往外跑,经过青夫人身边时,却见她呆立着,蛇形簪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那簪子里,藏着她女儿的魂魄,三百年前被黑袍妖君所杀,她却一直以为是白薇薇做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黑雾渐渐散去。白薇薇站在尸横遍野的祭坛上,手里攥着浮生碎裂的冰魄心,心口的换命符正一点点灼烧成灰。
王英走过来,战袍染血,却笑着递给她半块饼:“西山的雪化了,该种新麦了。”
白薇薇咬了口饼,眼泪突然掉下来。饼还是热的,像那年雪夜里,他揣在怀里给她留的那半块。
远处,彩雀正教庞朗用葫芦收集晨光,阿莲蹲在旁边,帮他们捡掉落的符咒。肖阳将族人的牌位摆放在祭坛上,碑前供着的,是白薇薇偷偷放的一束山茶花——他娘生前最爱的花。
风穿过祭坛的石柱,带着雪的清冽,也带着新生的暖意。白薇薇摸出裂屏的手机,屏幕上跳出最后一条提示:【检测到强烈情感波动,系统即将休眠……祝您,此生安稳。】
她笑着按下关机键,将手机揣回袖中。阳光落在她脸上,腕间的旧伤和新疤重叠在一起,像幅终于画完的画。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