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西麓的黑风谷常年不见天日,怪石嶙峋的谷地中,一头身形如壮牛、头生螺旋独角的穷奇正烦躁地用蹄子刨着脚下的黑石。它周身萦绕的腐蚀黑气本如绸缎般顺滑,此刻却像被投入沸水的墨汁,剧烈翻涌着四散炸开,将周围的岩石都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当建木的绿光化作能量涟漪扫过它脊背时,穷奇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独角上的血色纹路骤然亮起,如蛛网般蔓延至全身。这头以吞噬善恶为乐的凶兽显然对建木的圣洁气息极为排斥,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如铁,獠牙间滴落的涎水在地面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它体内的凶煞血脉被绿光强行激活,却并非为了响应召唤,而是化作更狂暴的戾气,试图用本能的暴戾压下那股让它不安的温和力量。
东海之滨的迷雾岛终年被灰白色的雾气笼罩,一条长着九个头颅的玄渊兽正趴在湿漉漉的礁石上,九个头颅齐齐转向中原方向,灰黑色的竖瞳里翻涌着警惕与不安。建木的气息如钥匙般撬开了它深埋的记忆碎片,那些关于上古神战的烽火、关于被封印于书卷中的窒息感、关于神魂被禁锢的痛苦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最中间的头颅猛地张口,喷出一道灼热的气浪,将迎面飘来的莹光震得粉碎,空气中顿时弥漫开海水被蒸发的腥甜气息。其余八个头颅也同时低吼,周身腾起熊熊烈焰,火焰中隐约可见古老的符文流转,那是它用本源之火强行稳固血脉的征兆。玄渊兽抖了抖覆盖着鳞甲的身躯,九个头颅同时摆出戒备姿态,显然不愿被那股温和却强大的力量重新驯服。
西南十万大山的瘴气深处,毒雾如浓稠的墨汁般翻滚,一头身形似鹿、尾如马尾的夫诸正不安地踱步。它本是象征祥瑞的异兽,雪白的皮毛在瘴气中泛着淡淡的银光,此刻却因建木的召唤而陷入两难。翠绿的绿光穿透层层瘴气,落在它雪白的皮毛上,激起一片片金色的涟漪,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要从它体内苏醒。夫诸的鹿角轻轻颤抖,水珠顺着枝丫滴落,在地面绽开一朵朵晶莹的水花。但下一秒,它猛地仰头嘶鸣,鹿角上的水珠瞬间凝结成冰,寒气顺着四肢蔓延至全身,在体表覆上一层薄薄的冰晶,硬生生将那股温暖的悸动压了下去。它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蹄子却固执地后退,一步步隐入更深的瘴气中,似乎在抗拒某种早已被遗忘的宿命。
更北的冰封荒原上,寒风如刀般刮过冻土,一头身躯庞大如山丘的饕餮正趴在裂开的冰层上。它吞天食地的本能让它对建木散发出的浓郁生机蠢蠢欲动,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冻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但血脉深处的烙印却在疯狂警告——那是被《山海经》封印千万年的恐惧记忆。当绿光如潮水般涌来时,饕餮突然张开巨口,不是为了吞噬,而是喷出一团漆黑的漩涡。漩涡中隐约可见无数兵器碎片、骨骼残骸与破碎的灵光,那是它亿万年来吞噬的生灵所化的煞气。这团煞气在它周身形成一道厚厚的黑色屏障,将绿光隔绝在外,饕餮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显然维持这道屏障并不轻松,但它眼中的凶光却愈发炽烈,绝不肯再被任何力量束缚。
这些从《山海经》中逃逸的异兽,虽形态各异、习性有别,却在这一刻做出了相似的选择。建木的力量对它们而言,既是源自血脉的远古召唤,更是来自封印阴影的尖锐刺痛。它们不像普通妖族那样对建木心怀敬畏,反而将其视为一种潜在的枷锁——那股能让万物归序的力量,恰恰是最能束缚它们野性的缰绳。于是,穷奇用凶煞之气对抗圣洁,开明兽以烈焰焚烧记忆,夫诸借寒冰冻结悸动,饕餮凭煞气隔绝召唤。它们体内的山海血脉在绿光的刺激下全面苏醒,却并非为了响应召唤,而是为了筑起更坚固的壁垒,守住这份在逃亡中得来的自由。
而在千里之外的一座荒山沟壑里,一只体型瘦小、形如狐狸却长着九条尾巴的小家伙正蜷缩在岩石后。它是刚从书卷缝隙中逃出不久的青丘九尾狐幼崽,尚未完全适应现世的阳光与空气,绒毛还带着书卷的陈旧气息。建木的力量对它而言过于强大,几乎要将它的神魂都从身体里牵引出去,九条尾巴因恐惧而紧紧缠绕住身体,像一团雪白的毛球。就在它即将支撑不住、意识开始模糊时,眉心突然亮起一点殷红的光痣。那是九尾狐一族最本源的魅惑血脉被强行激活,无数细碎的幻术符文从光痣中溢出,在它周身编织出一道虚幻的屏障——屏障中浮现出幽深的密林、潺潺的溪水,将建木的绿光扭曲成林间的斑驳光影。小家伙趁机蜷缩得更紧,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眼中却多了几分倔强,哪怕力量微弱,也要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
这些山海异兽的挣扎,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却在华夏大地的角落里悄然上演。它们或咆哮、或嘶吼、或沉默抵抗,用最原始也最决绝的方式,与建木那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召唤力对峙。血脉在咆哮,本能在抗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与天地规则较劲的倔强。
山巅之上,正朝着中原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