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生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决断:“于老兄!我用一下你的电话,想现在就给李大哥打个电话!这么久没联系,实在是惭愧!”
“哈哈!这就对了嘛!老我哥就等你这句话呢!”于永斌朗声一笑,似乎早有所料,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他的位置上,立刻伸手抓起了桌上他那部黑色的转盘电话机。他动作麻利地拨动着沉重的数字转盘,发出“喀哒、喀哒”清脆而富有动感的声响。
“嘟…嘟…”的等待音从听筒里隐约传出。于永斌耐心地等待着。几声响后,电话被接通了。
“喂?您好,治江铸造厂,请问找哪位?”一个清脆悦耳、带着点吴侬软语韵味的年轻女声传了过来,穿过听筒,也清晰地传到了已经走到于永斌办公桌对面一张空椅子上坐下来的江春生耳中。
是叶欣彤的声音!
于永斌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没有出声,而是直接将听筒递给了注视着他的江春生,并用眼神示意:该你通话了。
江春生深吸一口气,接过那还有些温热的听筒,贴近耳边。那熟悉的声音,此刻离得如此之近,带着电流的微噪,却无比真实。
“喂?您好?请问……”电话那头,叶欣彤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礼貌,又重复了一遍。
“彤彤,是我。”江春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江春生。”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连电流声都消失了。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沉重得让江春生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一声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却又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的呼唤,猛地穿透了这短暂的真空,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进了江春生的耳膜:
“江——哥?!”
这两个字,像两颗滚烫的泪珠,饱含着久别重逢的惊喜、压抑许久的思念、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重重地砸在江春生的心上。叶欣彤突然发出的这声音太高、太尖、太充满爆发性的情绪,以至于有些失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声音里瞬间汹涌而出的浓烈情感,几乎要冲破电话线的束缚。
然而,这声饱含情意的呼唤,并未在江春生心底掀起什么大的浪花。朱文沁那双总是含笑、带着热情和爱意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浮现在他心间,像一道温暖而稳固的堤坝,温柔地抚平了这突如其来的浪涌。
“嗯,是我。”江春生的声音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种温和的疏离,“好久没联系了。你和李厂长……都还好吗?厂里都还好吧?”他的语气礼貌而关切,把叶欣彤和李大鹏同时问候,巧妙地在两人的关系上划开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电话那头的叶欣彤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咙口。江春生没有单独问候她,让她心里一阵失落。短暂的沉默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显调整过,努力恢复着正常的语调,声音渐渐平稳了一些,但那份深藏的委屈和期盼依然清晰可辨,“江哥!真…真是你啊!太好了!我们都好,厂里也好!你呢?在工程队还好吗?经常在工地上很辛苦吧?要注意身体啊……”
她絮絮地叮嘱着,仿佛要把这段时间积攒的所有关心一股脑儿倒出来。一连串的问题,急切而热切,像关不住闸门的潮水。
江春生耐心地听着,嘴角保持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异常清明:“我也挺好的,工作还不算太忙,谈不上辛苦。”江春生实话实说。
“江哥!我们……大家都特别想你!李厂长还总念叨你呢!我之前打了两次电话给你,主要是想把工资带给你。一次没人接,第二次是你们的一个女会计接的,说你下工地去了。”叶欣彤的情绪平静下来,认真的叙述。
江春生心中一暖,感激地说:“谢谢你们还惦记着我,工资的事不急。 我也很想念治江的朋友,特别是李大哥和你。年后忽视了你们几个老朋友,少了联系,实在是……有些抱歉了。”他诚恳地表达了歉意。
“没事的,江哥!工作要紧,我们都知道你很忙,既要工作,还要学习!”叶欣彤连忙说道,声音里带着理解和柔情,紧接着又满怀期待的轻声要求,“江哥,你这几天有空吗?我想进城来把工资给你,白天没空晚上也行。”
江春生能感受到电话那头叶欣彤的小心翼翼掩藏着却又无处不在的深情,她这是以送工资为由,想和自己见面了。这让他心底那份酸涩的愧疚感如同藤蔓般缠绕滋长。他记得春节前最后一次去治江铸造厂,因为王雪燕的离开,他说想平静两年,当时叶欣彤毫不犹豫的表示愿意等。这才过去了两个月,朱文沁就住进了他的心里。
江春生不知该如何面对和回应叶欣彤的这份深情,他突然觉得他犯了很大的错误,在处理对待叶欣彤的关系上,因害怕伤害到她而在态度上有些暧昧。此刻,他不敢看于永斌,而是下意识地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磨旧的皮鞋尖上,仿佛这样就能检讨自己,避开那份沉甸甸的情意。江春生沉默了片刻,他不想给叶欣彤希望,可又怕伤了她的心。“彤彤,谢谢你,工资就放你那儿吧。”他稍作停顿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