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细雨如丝。
苏九微拢了拢身上半旧的藕荷色披风,抬头望了眼"锦绣坊"三个烫金大字。雨水顺着她的额发滑落,在精致的下巴处凝成水珠,又无声地坠入青石板的缝隙里。
"这位姑娘,可是要买绣品?"店门口的小伙计瞧见她站了许久,忍不住出声询问。
苏九微收回目光,露出一抹浅笑:"烦请通报一声,就说苏家九姑娘来赴约了。"
小伙计一愣,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虽衣着朴素,却气度不凡,连忙转身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位身着绛紫色锦缎的中年妇人快步迎了出来。
"九姑娘!"妇人一把拉住苏九微冰凉的手,眼眶微红,"三年不见,你竟瘦成这样了。"
苏九微福了福身:"杜姨。"
杜掌柜抹了抹眼角,连忙将她引进内室,吩咐人端来热茶和干净衣裳。待苏九微换好衣裳出来,杜掌柜已命人备好了一桌简单却精致的饭菜。
"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杜掌柜亲自为她盛了一碗热汤,"你父亲的事,我都听说了..."
苏九微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热汤入喉,却暖不了她心底的寒意。
三个月前,她父亲苏明远——江南赫赫有名的丝绸商人,被人诬陷勾结海盗,家产尽数抄没。父亲被押解进京问罪,而她这个庶出的女儿,因当日去城外寺庙上香而逃过一劫。
"杜姨,我这次来,是想取回当年寄放在您这里的东西。"苏九微放下汤匙,声音轻柔却坚定。
杜掌柜叹了口气,起身从内室取出一只紫檀木匣子:"你父亲三年前就料到了今日,特意将这匣子交给我保管。他说...若他有朝一日遭遇不测,这匣子里的东西或可保你性命无忧。"
苏九微接过匣子,指尖轻抚过上面精美的缠枝莲纹。这是母亲的嫁妆匣子,母亲去世后,父亲一直珍藏着。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匣子——里面整齐地放着一叠银票、几份地契,还有一封火漆封口的信。
"父亲..."她喉头一哽,强忍住泪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弄清楚父亲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又为何会遭此横祸。
正当她要拆开信封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官府查案!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杜掌柜脸色一变:"不好,怕是来抓你的!"她一把拉起苏九微,"从后门走,快!"
苏九微迅速将匣子揣入怀中,跟着杜掌柜往后院跑去。刚出后门,就听见前厅传来官兵的呵斥声和翻箱倒柜的动静。
"九姑娘,往南走三里有个渡口,我侄儿在那儿有条小船,他会送你去安全的地方。"杜掌柜匆匆塞给她一个包袱,"这里面有些干粮和碎银子,你路上小心。"
苏九微握住杜掌柜的手:"杜姨大恩,九微没齿难忘。"
"快走吧,孩子。"杜掌柜红着眼眶推她,"你父亲于我有救命之恩,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苏九微不再多言,转身隐入雨幕中。她刚跑出不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官兵的喊声:"后门有人!追!"
心跳如擂鼓,苏九微在狭窄的巷子里拼命奔跑。雨水模糊了视线,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拐过一个弯,前方突然出现一队官兵,她急忙刹住脚步,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那儿!抓住她!"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苏九微咬紧下唇,目光扫向旁边一堵高墙。墙边有棵老槐树,枝干斜伸向墙头。她毫不犹豫地攀上树干,在官兵赶到前一刻翻过了墙头。
"砰"的一声,她重重摔在墙的另一侧。顾不得疼痛,她挣扎着爬起来,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那是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正负手立在庭院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他身后站着两名佩剑侍卫,此刻已拔剑出鞘,寒光凛凛。
"公子恕罪,我..."苏九微刚要解释,墙外就传来官兵的喊声:"搜!挨家挨户地搜!一个女子都不能放过!"
男子眉头微蹙,目光在苏九微湿透的衣衫和惊慌的面容上停留片刻,突然开口:"带她进去。"
"是。"其中一名侍卫收起佩剑,上前一把扣住苏九微的手腕。
"放开我!"苏九微挣扎着,却听那男子冷冷道:"想活命就别出声。"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拖进屋内。男子随后步入,顺手关上了门。
"换衣服。"男子从柜子里取出一套侍女服饰扔给她,"把头发也重新梳过。"
苏九微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为何要帮我?"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不是在帮你,只是不想惹麻烦。"他顿了顿,"外面那些是锦衣卫,你犯的事不小。"
苏九微心头一颤。锦衣卫?难怪阵仗这么大。可父亲不过是个商人,就算被诬陷勾结海盗,也不至于惊动锦衣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