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缘一带起的浮尘在光柱中缓慢游动,像无数虔诚的教徒,在拜读那一页页参透万物奥秘的经文。墙边靠窗的经橱投下锯齿状阴影,光与暗,白与黑,向来都有泾渭分明的界限。
房间内,缘一将自己的身影从阳光照得到的地方移动到了阴影处,这阴影处,是他师父上一次临行之前坐着翻阅经书的地方,他师父一坐就是整整两日。缘一不奇怪师父会翻看经书,他奇怪的是师父所读经书的内容。
小白并没有发现藏经阁内背对着她伫立在一处的缘一脸上那异常而古怪的表情,小白在短暂犹豫后开口问道。
“若是我能将我漫长的寿命分你们一些,是不是你们就能同我一样活久一点?”
缘一的思绪骤然被小白打断,索性便也不再继续考虑师父他老人家读那些经书的深意。既然他师父普度众生,那么师父偶尔想要了解一些花花草草这些同样有生命的植物好像也并无不妥。
整理完经书的缘一走出藏书阁,垂眸看了眼坐在藏书阁门口挡住他去路的小白,开口作答的嗓音里似有些无奈于小白天真的意味。
“虽然师父常说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众生应该平等,可到底每个人肩上的责任是不同的。你的责任比我们要大,自然你的重要性也比我们要重上许多……”
像是担心小白仍不能理解,缘一还特地举了个例。
“假如有一天你快不行了、我们能为你续命,一整个灵隐寺的和尚都会心甘情愿用他们的性命来换你一命,但反过来不行,懂了吗?你的命不只是你的命,它关乎和平,关乎天下苍生。这样说虽然残忍但却也是无法反驳的事实——他们要换的其实不是你的命,而是整个天下的命。”
小白听后轻轻一叹,将脑袋往膝盖深处扎了扎,似是羞愧不已。
“明明早就知道自己诞生的意义,明明早就应该意识到你说的那些,可我居然还在为自己百年之后无人可依这点小事而烦闷,真是不该!”
小白长大了,已经不是初见时会说“说到底,这天下苍生与我何干”和“这天底下每日有这么多人死去,难不成还要一一算在我头上”诸如此类话语的野狐狸了。
在小白身后站着的缘一弯下腰如一位兄长般轻轻摸了摸小白脑袋,开口时难得带了点怜爱的语气。
“小白,这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即便要拯救天下,你也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灵,会有自己的想法,也会有自己的情绪。师父他老人家也不是一直都保持慈悲平和的,偶尔也会整一整我们、再骂上我们几句;也有时师父不喜理人,弟子前来叨扰,师父只一味闭眼打坐装聋作哑……所以你看,圣人也会有自己的情绪,师父修行了几十年都免不了俗,你又何必苛责自己呢?”
小白回味着缘一的话,这些事情她本就明白,但到底是南越之行对她影响太大了,让她的心乱了方寸。
亲眼目睹身为另一只神兽的魄力和强大,亲身经历在乎的人死在自己眼前,她呢,于中原凶兽一面她毫无进展,于修炼灵力一面她毫无长进。
小白忽然站了起来,眼里尽是认真。
“有没有能快速修炼自己灵力的办法?我用不用也去后山闭关个十天半月?我想……想快点变得强大起来!”
缘一摇了摇头。
“知道你急,但师父走时特意交代过我,若你回来想要修炼,务必要等到他回来之后!若是你不想浪费师父回来前的这段光阴,可以去找萧将军学些武功。”
听到“武功”二字,小白这才想起了今日她来找缘一的目的之一。
小白两眼瞬间放光,假模假样地先问起了其他问题。
“幕怜住持说过你的武功也很厉害,你为何不自己教我,反倒让我跑去跟萧洛白学?”
“我身上的功夫并不适合你学……”
小白不以为意地打断道。
“你是不是想说你会的东西太难了,我学不来?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一找到机会就想贬低我几句!”
这次缘一倒没有跟小白斗嘴。
“非也,我的功夫更适合单打独斗,或是只有少数敌人的情况,但你以后要面对的可不是区区十几、几十个对手,或成百上千,或成千上万,这样萧将军所学的功夫更适合你。他是一国将军,得学会对抗千军万马。”
“唔,你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小白感叹完后,将重点转向了她迫切想要知道的那个问题之上,眼睛里的光芒就又绽开了些。
“那——若是你和萧洛白打起来,谁会更胜一筹?”
“若论单打独斗,他不如我;可若二人同时指挥相同人马作战,我不如他。”
缘一话音刚落,小白就立马无情吐槽道。
“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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