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架着很多水轮,一眼都数不过来,
叶片被水流推着缓缓转动,发出规律的吱呀声,轮轴连着齿轮,正往厂房里传送动力。
李华梅盯着那转动的水轮,小手指着叶片带起的水花:“哥哥你看,那轮子在玩水!”
李国助伸手牵住她,往石桥方向走,过了桥便是机械厂的红砖车间:
“那是水轮,用来驱动机器的。”
刚迈进机械厂的红砖车间,就听见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混着铁器摩擦的锐响。
车间中央的木台上摊着张图纸,林翌正弯腰对着图纸比划,手里捏着根炭笔,给围在旁边的两个工匠指点着什么。
那两个工匠刚点头应下,林翌直起身时余光瞥见门口的一行人,手里的炭笔就滑落了。
他慌忙拍了拍围裙上的铁屑,快步迎上来,又惊又喜地喊:
“李老爷!少东家!玄扈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他拍着围裙上的铁屑,话里带着点诉苦,
“自打接了这机械厂,我是被活儿拴得死死的,好想跟少东家去远征济州岛啊——”
“少发牢骚。”
李国助笑着捣了他一拳,眼角却留意着李华梅,见她正踮脚看车间里的机器,便轻声道,
“站远点,里头铁家伙多。”
李华梅乖乖退回来,指着车间里的庞然大物问:“哥哥,那是什么?像个铁做的大房子。”
林翌听见,忙笑道:“那是玄扈先生设计的风箱式蒸汽机,厉害着呢!”
说着便引众人往里走。
绕过一堆锻打成型的铁管,一台足有两人高的机器赫然出现,
铸铁底座嵌在地面,黄铜汽缸泛着冷光,
跟廉司南机的立式汽缸不同,它的汽缸是横卧的。
李华梅看得眼睛发亮:“它会动吗?”
“还没装好呢……”
“还要多长时间才能装好?”
徐光启突然问道,打断了林翌的话。
林翌挠了挠头:“正在赶工,还得十天左右呢。”
徐光启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却没说什么。
“别靠太近,这铁疙瘩重得很,万一碰倒了砸着。”
李国助拉住了想往前凑的妹妹,看着那大家伙,哭笑不得地对林翌道,
“你呀,怎么上来就造这么个大的?”
“该先做个小模型试试水,能转了再放大不迟。”
“这要是装起来不能动,岂不是白瞎了材料?”
林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道:“我看徐先生的图纸严谨,想着一步到位……”
徐光启绕着机器转了半圈,忽然问:“造个小型实验样机需要多久?”
“也得十天左右。”林翌掐着手指算。
“那便先造小的。”
徐光启拍板,
“小的能转,再拼大家伙不迟。做学问、造器物,都得一步一步来。”
林翌连连点头,转身喊来工头,吩咐道:
“把玄扈先生图纸上的尺寸按比例缩小,再造个小型的实验样机。”
“哥哥,小模型是不是像我的木头风车?”李华梅看着满地零件,小声问。
“有点像,但更厉害。”李国助笑着帮她拂去肩上沾的煤灰,“等做好了带你来看。”
“既然还得十天左右,咱们就去枪炮厂看看吧。”翁翊皇突然提议道。
“我也跟你们去。”不等其他人表态,林翌就急着道。
离开机械厂,众人往枪炮厂去。
刚进门,铁屑混着机油的气味就扑面而来,水力机床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李华梅被这声响惊得缩了缩脖子,紧紧攥住李国助的手:“这里好吵呀。”
“是机器在干活呢。”
李国助护着她往车间里走,时不时侧身挡住飞溅的铁屑,
“跟着哥哥,别乱跑。”
高贯正蹲在水力膛线机旁,见翁翊皇走来,猛地站起身,眼眶微红:
“师父!您怎么来了?”
说着就要作揖,被翁翊皇一把扶住。
“五年没见,又长壮实了。”
翁翊皇拍着他胳膊,目光早被角落里的水力镗床勾了去。
镗杆在枪管里进进出出,铁屑簌簌落下。
李华梅看得入神,小身子往前倾了倾,李国助悄悄揽住她的腰往后带:
“站远点,铁屑溅到身上疼。”
“听说你和林翌搞出了加工膛线的机器,让我瞧瞧。”翁翊皇直截了当道。
高贯脸上一喜,引着众人过去:
“师父您瞧,就是这台!水力带着拉刀,比手工快多了,就是……精度还没掐准。”
翁翊皇没应声,蹲下身看正在加工的枪管,手指悬在膛线上方,跟着拉刀节奏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