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立刚用朱笔在辽南军情上圈注了“金州需速增兵”几字。
“巡抚大人!永明镇来使张弘求见。”衙役的通报声打破了寂静。
“永明镇的人?是来送军火的吗?”
袁可立一怔,小声嘀咕了一句,便大声道,
“让他进来。”
在等待张弘的时候,他依然在埋头看辽南的军情。
“末将张弘,拜见袁大人。”
片刻之后,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入袁可立耳中。
袁可立抬眼看向门口,见来人一身青布短衫,裤脚还沾着未干的海盐,腰间悬着柄鲨鱼皮鞘短刀,虽风尘仆仆,却无半分卑琐之态,眉头先自蹙了三分。
“你说你是永明镇来的?”
袁可立将朱笔搁在笔山上,声音不高,却带着巡抚大员特有的威仪,
”可有凭证?”
张弘早料到会有此一问,忙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函,双手捧着呈上:
“大人明鉴,末将张弘,确是永明镇总兵颜思齐麾下。”
“这是玄扈先生的亲笔印函,可证明在下的身份,说明我的来意。”
袁可立接过信函,拆封之时,眼角的余光始终落在张弘身上。
见这年轻人站姿挺拔,眼神里没有寻常海商的油滑,反倒带着几分军伍里历练出的沉毅,他心里先有了几分底。
“徐子先他——还在永明镇?”
袁可立抬眼时,语气里已消去了大半疑虑,
“他放着大明礼部右侍郎不做,倒还有这份闲心。”
张弘躬身答道:
“去年五月,玄扈先生同瀛海先生一起赴永明镇考察,”
“玄扈先生见永明镇事事以实学为本,竟乐而忘返,怕是以后都不打算回大明了。”
袁可立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他素知徐光启痴迷实学,只因朝中保守势力反对,致使才华得不到施展,才无奈辞职。
如今能在永明镇施展拳脚,倒也算是遂了平生之志。
“哼,绫阳君废主自立,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竟还敢挑剔你们的名分——”
袁可立将信函放在案上,指节轻叩着桌面,
“永明镇离建奴腹地确实有些远了,济州岛倒是一处极佳的中转之地。”
“只是朝鲜素来排外,就算有沈士弘的亲笔印函为证,怕是也不会轻易租给你们港埠。”
“大人明鉴,若是好言相商,他们自然不肯。”
张弘坦然道,
“于是我们已于三月十一攻占济州城,这才让他们不得不坐下来谈判。”
“哈哈哈哈——”
袁可立听到此处,不由得放声大笑:
“好个永明镇!乱世之中,便是要这般果决。”
“朝鲜虽称大明藩属,近年却与建奴暗通款曲,”
“光海君在位时,连萨尔浒之战都敢按兵不动,”
“如今占他个济州岛,正好敲敲这糊涂账!”
“正是!”
张弘忙道,
“说来也巧,我们占了济州城的第二日,绫阳君就在汉城发动政变。”
“朝鲜国内乱成一团,新君又未得到大明的册封,”
“真不知他们哪来的底气,敢跟我们讨要受大明承认的凭证。”
“只是,你来的有些不巧啊——”
听张弘又提起凭证,袁可立面色一沉,
“世弘三月十三,便奉命去辽南执行任务去了,现在怕是才到辽南没几天。”
张弘闻言,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拿不到沈有容的印函,谈判便难有进展了。
他正急得额角冒汗,忽听袁可立轻笑一声。
“你也不必急。”
袁可立慢悠悠道,
“士弘去年考察永明镇,本就是奉了我的钧令。”
“论起分量,本抚的印信,难道还压不过一个总兵?”
张弘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抬头,眼里迸出光亮:“大人的意思是……”
“要证明永明镇确是大明的边镇,我的亲笔印函可比沈士弘的有用。”
说罢,他取过一卷洒金宣纸,提笔蘸墨。
笔锋在纸上行走如行云流水,先写“永明镇乃大明辽民自发组建之抗金据点”,
又述“天启二年五月,登莱总兵沈有容奉本抚令,亲往勘察,见其屯垦有序,练兵有方,确为忠义之举”,
最后落上“登莱巡抚袁可立”七字,再从抽屉里取出那方黄铜铸的“登莱巡抚关防”,在朱泥盒里重重一蘸,啪地盖在落款处,红印如血,透着沉甸甸的威严。
“拿着这个去。”
袁可立将印函折好,塞进个信封之中,
“朝鲜使者若再啰嗦,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