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油纸伞抖落了一层薄霜,白阳脸上的霜与眼中的雾,也散了。
而在万里之外,一高一矮两座山尖,舞剑五十年的老人停下了手中的剑,环抱伊人的旅人睁开了忧郁的眼,拔剑,又合剑,苦笑不语,蓦然抱着佳人下山。
“哦,不比比了。”声音浑然如剑,刺破迷雾而来。玉簪霎时一闪,射出一道血色匹练挡住声音中的剑气,撞出一道耀眼的波澜。
伊人怒目剑山,云雾涌动。
“比个屁,早晚都是他的,自求多福吧!”忧郁的眼睛射出晶光。旅人抱起伊人,御剑消失在剑山之南。
“呼!这酒,还是我喝吧。”一声长叹哀婉,一道白影弯腰捡过白衣少年敬剑的酒,轻轻嗅了一口。
上万修士,只余下上万把剑,万剑之中,有一把,是故人留给他的,寒光之中也有一把抹他的。
寒光中的青伞白影,站在万剑剑墙之下,渺小孤独。白衣少年薛铁趴在地上,看着那白影捡起那坛敬给万剑冢与万英墓的酒,像看着一座山、血色的山。
白阳盯着手里的酒,迟疑了一下,举过头顶、举向了万剑冢。
“我能喝吗。”白阳转着青油纸伞,放声高呼。万剑齐鸣,抖落了剑身上的寒霜,凄婉化为悲壮,剑鸣宛若凯歌。
“我兄弟说你可以喝,来,走一个。”周永憨也举起了手中的酒。
白阳敬剑墙和他,他替剑墙敬白阳。
“好,我哥哥一定喜欢这个酒。”白阳瞥了一眼倒地不起的薛铁,遐想联翩。
薛铁愕然,他的酒就是城里一个老酒馆的酒,那个酒馆的老板会酿酒,也喜欢喝酒。但他酿的酒,太清,只有万剑冢的少数几把剑,还有城墙下握剑的人喜欢。
薛铁莫名替那个酒馆的老板开心,他的酒多了一人喜欢,倒是忘了,那酒,是他的。
白阳的神情,蓦然让人心折,生不出多余的情绪。
他觉得白阳是对的,他喝我的酒,也是对的。
酒水哗哗,落尽白阳张大的嘴里,清香四溢。白阳身体暖了,周围的寒气渐渐散去,只剩下岳武和薛铁身上还有逼人的寒气。
“我想进城。”白阳将空酒坛扔给薛铁,向城门洞走去。
“有人不想让你进城,我只是守城的,没资格放你进城。”周永憨懒散的伸了伸腰,有些不耐烦,用一双不大的圆眼睛盯着白阳的伞。
岳武站在白阳身后,用力地动了动舌头,想要向白阳大喊一句,被剑墙拦住,不只怪他。岳武有些幸灾乐祸。
“小岳子,我劝你不说话。会后悔。”周永憨也放下了空酒坛,冷眼看了一眼僵硬在原地的岳武。岳武将将软了的舌头,又被寒气侵扰,动弹不得。听见周永憨的话,岳武的脑海中正如昨夜一样闪过了一道闪烁不定、不可捉摸的光,身更冷了内寒气顿时更盛,僵硬得连颤抖都不能。
“我想进城。”白阳停在城门洞之前,看着冷清的华城,一字一顿。
“须拜万剑冢、求万英灵,从万剑中取一剑,与剑,同入华山。”周永憨站了起来,耷拉着双肩、佝偻着腰,古井无波的脸上现出柔和的微笑,握剑的手却紧了紧。
伞风扶起周永憨邋遢的发丝,揭露出一道道骇人的疤痕,刷的一声,白阳收起了青花。
白阳抬头睨着华城二字,又看了看薛铁的手掌,再次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慨然叹道
“昔年我为华山立赋,今日我来为华山扬名,你没资格拦我。”语罢,寒气煞气和伞风卷向靠着城墙的憨子紧握的酒。
憨子收酒,青风白影踏着一片柳叶,消失不见。
只剩下又一声高喊
“宝剑岂需英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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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声高呼袭来,惊得岳武双腿一软,扑倒在地。
不知何时,岳武身上的寒气已经散了。岳武颤颤巍巍地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敲落了一身的冷汗,敲走莫名的心慌。
白阳走后,岳武才知想明白,他心慌的原因,是因那求剑的三拜。拜万英墓、万剑冢,必须自报门派姓名。
岳武看向周永憨的神情没有了笑容,充斥着审视的意味。
周永憨站在原地,晃了晃头,觉得都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又想不出来,一副呆头呆脑、憨厚实在的样子。
岳武踉跄着从地面爬起来,看着周永憨的样子,又想起自己的样子,正想摇头,低吟有辱斯文。
可是,头,只摇了一半,他瞪大眼睛,刷地摊开了折扇,想起了白阳刚刚所说的话,
“他说什么,他为华山做赋?那你们岂不是认识?”岳武听说过周永憨的故事,周永憨八岁时来华山学习万剑之道